苏玉尘想,人生的幸与不幸总是相伴而至。
幸,是大考没有受到疾病的影响,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不幸,是考试后解除的压力,全成了病症反应在她的身体上。
单拎出来都是小病症,可全积在一起,便足以让生活一团乱。她向学校请了长假,整整一个月待在家中养病,却不见好转。
初春将至,想必留春市的樱花已经含苞待放,而她却还被困在狭隘的一室中,奋力挣扎。
生病期间,顾令生来探望过几次,但她打针后睡了过去,根本没意识到床沿边守着人,醒来时早已不见人影,只剩下床头柜上留了一张纸条和一盒水果。
朱咏珀和她说,今晚顾令生会来,于是她留着副作用是嗜睡的针剂不打,想醒着见到他。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当顾令生敲响她的房门时,苏玉尘已经读完了半本小说。
请进二字还未能说出口,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领着顾令生进房的朱咏珀见苏玉尘醒着,有些惊讶,「皑皑,你没有打针吗?」
「我想要吃过晚餐后再打。」
针剂一天一回,医生也没有交代非要定时施打,苏玉尘的回覆理直气壮,她不想要一整天昏昏沉沉,连有人来探望她都只能从床边留下的东西追寻那人的踪跡。
和顾令生对视一眼,只见顾令生浅浅一笑,低声说着他会照顾皑皑,朱咏珀才稍微放心些。
熟练地拉了梳妆台前的椅子,顾令生坐至床边,他静静地看着苏玉尘消瘦的面容,篤定地说着:「你这几天没有好好吃饭。」
苏玉尘没有找藉口反驳,只是轻轻点着头。
「有想吃的东西吗?要不要我去帮你买?」
顾令生行动力强,温暖又贴心的慰问成了病痛中最大的安慰。可苏玉尘什么都不想吃,就想要对方在自己身边多待一会儿。以前对抗疾病时,只有父母会陪在她身边,现在却多了一个人,与她没有任何血缘羈绊,却愿意腾出时间担心她的人。
她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太好满足,但疾病夺走了她与人建立连结的能力,她就想抓住这份别有所图的爱。
没有暖阳的冬日太冷了,她总是盼望春天,却又等不来春天。
她拽住顾令生的衣袖,沉默不语,奢望这么幼稚的行为可以留住他。
「皑皑,不是说好要一起去看樱花吗?」轻轻握住苏玉尘的手,顾令生放柔语气哄着她,「你会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会带你去留春市,我不会忘记答应过你的事。」
会好起来吗?为什么顾令生可以这么坚定相信她会有痊癒的一天?
明明连她都不相信。
「我每次一生病,几个月跑不掉,我连能不能参加毕业典礼都是未知数,没准等我病好,春季都已经结束……」
驀地间,一股热流从鼻子流出,苏玉尘抹了抹人中,抹出一手血。
这都是习以为常的症状,顾令生却是第一次见,他努力保持镇定,让苏玉尘坐直身体,手指抵在鼻翼两侧按压止血。
口鼻都是血,张嘴呼吸时全是铁锈味,苏玉尘感到难受,想挣扎,可半垂的眼眸看见了顾令生担忧的神情,她便放弃了挣扎。
血止住后,顾令生抽了几张湿纸巾替苏玉尘擦去脸上的血跡。
「觉得可怕吗?毫无预兆地流鼻血。」
顾令生没有回应,擦拭完苏玉尘脸上的血,又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把方才被鲜血黏在脸上的发丝也擦了一遍。
「我的身体会不断地生病,我得不断吃药、打针,每隔一段时间得换药,甚至要住院观察,我不可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你说要带我去赏樱时,我好高兴,可是我却做不到。我脑海中都在想,如果我在留春市发病了怎么办?我出游一趟得带多少药,我一週得回诊三次,只能在留春市待几天。」
高一的宿营、高二的教育旅行,家长同意书上总是勾着不参加的选项。
她是同学们口中最不合群的人。天知道她多想合群一次,她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