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季紓带着锄头往田里走去,凌思思间得无聊,便自告奋勇地跟着他一起去。
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她还是了解的。
本来呢,她原是想负责他们几人的伙食,一日三餐都规划好了的,谁知这一天没过去,这厨房已是冒了好几次浓烟,混着刺鼻的焦味,不时还传出锅碗敲击破碎的声响,当天初一和季紓看着桌上惨不忍睹的菜式,果断禁止她再靠近厨房,否则神庙的厨房都快被她给烧了。
于是,她只得随着季紓去田里帮忙耕作。
凌思思走在田梗上,望着阳光下,一身与村民借来的粗布衣裳,穿在季紓身上,硬生生被他穿出了几分儒雅的气息,此时他手上拿的不是经史典籍,而是寻常人家耕种的锄头,这画风……有些突兀啊。
「我说,你一个东宫詹事,好歹也是个文官,这种耕作农地的功夫,你怎么做起来就那么得心应手呢?」
儘管很不想承认,但见季紓捲起袖子,那般得心应手的姿态,若不是知晓他的人设背景,她真的以为他是在这小村庄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听见她的声音,季紓抬袖抹了抹额上的薄汗,抬眼往她看了过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
「……我就随口一问,你就简单粗暴的回答我就好了,偏装什么文艺。」凌思思嘀咕着吐槽。
「你不去帮忙,当心初一姑娘又要收你钱。」
「那可不是我偷懒啊,是她自己嫌我。」凌思思心虚地眨了眨眼,别开与他对视的视线,「但我又不想去其他大婶那里,省得她们又问个没完。你都不知道,前几天那个刘家大婶还想将我说给隔壁姓沉的那家,你都不知道那个人已经是奔四的大叔了啊!虽说老少配也挺常见,但是他长得很普,也算不上我心里的欧巴,这也太过分了吧……」
季紓听着她一连串的抱怨,虽说有几个词听不太懂,但大致上听明白事情的经过,一双好看的眉微微皱起,显然并不认同。
「风俗民情如此,自当尊重。」
凌思思乍听得这一句,当即便要炸,但听到后一句却又觉得一时心情十分矛盾,话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但是,你既已嫁予殿下,便是已为人妇。日后待殿下登基,你亦将成后宫嬪妃,怎可受如此妄议?」
「……那也得我成功活到那时候啊。」
季紓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也知道殿下不喜欢我的,我也不可能一直是他的妃子是吧?」
她说的太过理性,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气妒忌,不像从前印象里的凌思嬡,季紓一愣,侧头看向蹲在田坎上的凌思思,心里那种诡异的不和谐感又再度窜起。
「你别这么看我,我也是说真的。」凌思思看了他一眼,双手撑在一旁的田坎上,两条腿一晃一晃的,呈现出一种轻松愜意的姿态,「跟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身边,已经很无奈了,如果可以重来,一定不能再选择成为太子侧妃了。这样仔细一想,做凌思嬡还真可怜……所以在没人的时候,你就叫我思思吧。至少,这个时候的我不是凌思嬡……」
她从来不是凌思嬡,就算真的穿成了她,也不能理解她的做法。
明明已经拥有一切,却一颗心扑在靳尹身上,不惜伤害常瑶也能得到的感情,当初只是为了设计一个与女主爱上同一个男人,爱而不得由爱生恨的恶毒女配,可真的成为了她,她却只觉得不可理喻。
果然玛丽苏古早言情套路都无逻辑可言。
但好歹也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况且自己又倒霉的穿成了她,知道了日后的结局,那就说什么也得挽回。
她并不想迈入最后凌思嬡的悲惨结局,至少--她并不是很想顶着这个名字,感觉就像是立了什么死亡flag,怪不讨喜的。
季紓看这眼前心情莫名有些低落的少女,目光微动,脑海中反覆思量着她的那番话,似真似假,竟是一时分辨不出真偽。
到底是看不清的。
他垂下眼眸,握着锄头的手一紧,正欲开口安慰两句,可话到嘴边,却仅剩下了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你既已想开便好。」
说出口的瞬间,季紓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
幸好,她没有瞧见。
「是呀。」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刚才的低落不过是短暂的假象,一拍双手,从田坎上站起身,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说我们待在这青石村那么多天了,也不知道他们找没找到……」
「会找到的。」
「嗯?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相信殿下。只是计画生变,有些事或得重新安排……」季紓说着,侧过身子,仰头望着远方不知名的方向,眼神一下子深沉起来。
凌思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蔚蓝天幕上,一行大雁掠过,留下一片惆悵的剪影……
一连几日过去,日子如流水般渡过。
凌思思也算是摸清楚村里的作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她觉得自己都快融入这样的生活,彻底成为他们的一分子。
只是,唯一令她还不能习惯的就是……
“咕咕咕……”
鸡叫声!
又是院子里的那些鸡!
凌思思又再一次的,不知道已经第几次被清晨的鸡鸣声吵得睡不着觉,她烦躁地坐起身来,目露兇光地瞪向窗外院子的方向,深深体会到若是不能让那些鸡闭嘴,只怕一日不除,终成大患!
于是,当金黄的日光还没完全自山头后升起时,神庙院子里的鸡突然一下子全部停止了叫唤。
初一走出房门,正如往常一般,欲去后院餵鸡,方一开门,便闻到一丝久违的食物香气。
「奇怪,什么东西那么香啊?这味道,好像是……」
另一边的厢房,季紓亦从房里走了出来,便看见了自厨房里走出的凌思思,目光一滞,脸上的神色明显难看了几分。
而初一同样也看到了凌思思的身影,瞧见她手上的锅子,隐约猜到了什么,却仍然不死心的指着她手上提着的那只铁锅,颤声问道:「你锅里的……是个什么东西?」
「你说这个啊?」凌思思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手里提着的铁锅,了然地笑道:「这个是我今早才熬煮的鸡汤,加了香菇煮的,可香了吧。」
「你……你把后院的鸡都、都宰了?」
「是……也不是。」凌思思偏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后院,「是我找隔壁沉叔来帮忙的,三七分成,卖了不少钱呢。」
而且她没说的是,这鸡肉那么多,他们几个也吃不完,所以只留了几个人的份,剩下的託给沉叔卖了,卖得的钱他们三七分成,她七他三,这赚的钱够买好多吃食,怎么算都划算得很。
谁知她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初一便一脸肉疼的连声唤道:「哎唷!老天,竟然都没了……都没了啊--!」
听着她最后几个字尖锐的叫声,凌思思下意识地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