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们翘掉了早自习,在附近的奶茶店坐下开了次坦白局,最后达成的事项是我监督他吃钙片,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吃钙片,为了补钙家里饭桌三天两头都有虾,我讨厌海鲜。
:我讨厌吃药。哥说。
:钙片不是药!我说。
另一件则是我问他:到底要怎么交朋友啊,别再说什么人际关系无所谓了,我说有所谓就有!你怎么和别人相处的啊!你到底比我强在哪啊我不懂——
他撑着脸:看命吧,我真不知道。
我盯着他。
哥叹口气:难道要我说看脸?太自恋了吧。
:知道就不许说。
我叹口气,男女生的交友方式当然还是不同的,问他也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但我哥稍微严肃地沉下声,跟我说,真的没什么。
人际关系这种东西,保持礼貌和友善,做好自己够了,剩下的就是人与人的缘分。很多事就是看命的,比如为什么我成了你哥哥,你问爸妈也得不出答案的。
句尾又变成了一贯带点散漫的冷笑话,这人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外表,实则很难真正经超过三分钟。
可是这些话还是太煽情了,我难得感性地小声说:那谢谢你是我哥哥啊。
他的表情很明显地卡壳,随即警惕道:我这个月就剩六十块钱了你想买什么我最多出五十。
我呵呵地笑。
哥看着我,最后也沾着些笑意地垂眸:嗯,你是我妹,我真好命。
嘁,说得真好听。
这种好听的话语就算在我们俩的兄妹生涯里也是难得一回,随着年岁增长,更难出现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坦白局。
哥的大学是在本地,周末还会回家,我高三太忙了回家就睡,体感并不少见他,那张脸还是总在眼前晃,也习惯他周末送我补习,但轮到我升大学,我去了外地,想去南方看看。
就只在短信电话里联系了。
大学室友都是独生子女,好奇有个哥哥是怎样一种体验,这类故事我从前讲过无数次,本以为驾轻就熟,可哥彻底不在身边后,那些习以为常脱口时让我一怔,泛起淡淡酸意,平常小事原来都弥足珍贵。
青春一去不复返,已经不再是少年,过去的亲密无间和形影不离,未来也不会再有。亲情和血缘是斩不断的联系,但走出旧日,走出家庭,并非渐行渐远,却终会分隔两地。
时间消弭,一切都还存在,但已经不一样了。
难得伤感,但生活继续,和哥电话谈天说地,也不会总想起这些遗憾心情。
求职时四处投简历,哥也帮忙找内推,base多是老家,我对两座城市截然不同的体验都很好,于是都投了简历,结果……是我被小公司高薪迷了眼,重新求职不顺,索性离家出走回了大学城市。
被辞固然是公司不做人,但我自己也不甘心,又恼又气,父母知道我的性格,放手都随我,我却知道这种事情说给哥他反而会操心。
所以我干脆不说了。
刚工作那会忙得焦头烂额,和哥的联系也少了,平常有一搭没一搭地发消息,但离得近,我们周末反而会一起出去逛,像是回到旧日亲密,让我有些开心。突然出了这件糟心事,我也是弹簧似的别扭,生出了逃离一切的心情,拉着行李箱说走就走,反正南方也有关系不错的校友可以“投奔”。
这次从入职起就明显觉得轻松顺利,但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整整三个月,试用阶段彻底落地,我才如梦初醒,抱着手机开始犹豫。
好尴尬。最后一段消息还是约我哥周末出去玩,他说周末出差,回来的日子还没定。然而等日子定下来我早跑了,他问:27号出来吗?我没回。过了一整天,他:?我没回。
三天后,他:……你可以。
嗯,我还是没回。
我看着始终没回复的消息,心虚地拨通他的电话,随即,所有的躁动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我:打钱。
哥:好。
我呵呵地笑,哥跟着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还有省钱小妙招要不要听?
:什么?我好奇。
:合租,房租我出。
:哈?
出租房忽然响起敲门声,我顿了顿:诶等一下,我拿个外卖。
我从猫眼往外看。
……
……
……
:哈???
:开门,你的外卖。
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