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薛明窈即将与他目光相对的时候,车帘忽被人重重攥起放下,谢濯欺至身侧,“你在看什么?”
薛明窈不理会他,又揭了帘去,可惜那抹清影已打马过去,汇入了人流之中。
南疆山迢水远,路途险阻,安抚使司与出使乌西的人马同行赴任,受其保护。长长的队伍走至尾声,遗下寥寥烟尘。
天南地北的,从此钟京不再有陈良卿这号人了。他终是没把她的肖像画送来,此前对她的承诺原来是敷衍。
马车悠悠起行,薛明窈放下车帘,回首对上谢濯冰凉的眼神。
“人走了,你满意了吧。”她道。
“倘若不是我出现,你是不是就和陈良卿好上了?”谢濯问这话的时候转回了头,不再看她。
“你也知道你横插一脚,棒打鸳鸯。”薛明窈讥诮道。
谢濯被这两个词刺得心头一痛,“你和他也配叫鸳鸯,我做的可不如你当年之万一。”
薛明窈当然听得懂他指什么。
“我和他不配,你和冯绾就配吗,别忘了可是她抛弃的你。”
“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做的坏事推到别人身上,我真佩服你。”
“明明是你把乱七八糟的仇都记我一个人头上了,心胸狭隘,枉为男人。”
薛明窈想起赵盈生辰时谢濯和冯绾的私会,他在冯绾面前那是一个和颜悦色,那是一个恭敬有礼,就她冯绾是个玉洁冰清的菩萨似的。
这俩人还真该凑一起去。
冯绾不也和他一样,高高在上地指责她。
薛明窈鼻尖一耸,薛明窈啊薛明窈,世上哪有你这样憋屈的恶人,净受窝囊气了!
像是应和她情绪似的,小腹不合时宜地绞痛了一下。
薛明窈蹙眉,胳膊肘一捣旁边的谢濯,“别挨我这么近,坐那边儿去。”
谢濯闭目养神,岿然不动,可接连挨着薛明窈的推搡,他被迫睁眼,看见她手捂小腹,表情不太好看。
“你经痛发作了?”他记得她月事还没走。
“我就不该和你吵。”薛明窈气道,她这癸水也是灵,谢濯不在眼前便无痛无碍,一和他吵几嘴,便开始难受了。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只精巧的小瓷瓶,里头是绿枝提前备好以防万一的止痛药丸。她倒出一粒,吞了下去。
谢濯问这药多久能起效。
“你把嘴闭上,药就能起效了。”薛明窈烦躁道,“快点坐过去,我想趴一会儿。”
谢濯沉默地移了过去。
薛明窈侧身躺倒在他刚才坐着的地方,双腿微蜷,搭在座沿上。马车颠簸,她的脑袋跟着晃了几下,旋即上半身被一股力道拎起,着陆在一片温暖厚实之地,她迷惑地抬起头,上方是谢濯冷硬的下颌——他把她拎到了他大腿上。
她正要开口,脑袋被他摁下去,“趴好,乱动什么。”
他温热的手掌顺着她后脑,捋到她背,薛明窈闷声道:“你别想趁人之危,占我便宜。”
“我娶了你,有什么便宜是我不能占的。”
薛明窈不服,挣扎要起,被他冷声警告,“你少折腾点吧,非要耽搁进宫才满意?”
薛明窈这才勉强安分。
谢濯的手渐渐从她背移到了她小腹,轻轻按揉起来,手法堪称得到,比往常绿枝给她按得都要舒服。
薛明窈震惊且疑惑,身子僵硬了片刻才放松下来。
马车拐进了宫门,静静停在一隅。谢濯为她按了一会儿后,手停在她腹上,车厢里安安静静。
薛明窈觉得好些了,推开他手,慢慢坐起,神情复杂地看他。
“赶紧下车,再晚便不好了。”谢濯甩下句话,率先下车。
薛明窈跟着他慢吞吞地走到栖凤殿廊下,等了一阵子,内侍过来称,圣上正在皇后那儿,让他们直接过去。
路上薛明窈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谢濯,“皇后不太喜欢我。”
“因为太子殿下的缘故?”
薛明窈有些诧异他提起赵景筠,这确实是她不讨皇后喜的原因之一,中宫看不惯自己的儿子被一个漂亮小姑娘呼来喝去,虽然这已是十年前的事。
她假装没听见,“先皇后是我姨母,皇后没有喜欢我的道理,再加上五公主没能招你为驸马,她估计更看我不顺眼。”
“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过皇后很有涵养,只会很含蓄地嘲讽我,我都装听不懂,你也这样应对就是。”
“知道了。”
谢濯说完,忽地牵起她的手,牢牢攥住,走进皇后宫室。
薛明窈惊讶之下,迈门槛时差点绊倒,幸而谢濯及时扶了她一把。
他松开她手,两人向帝后行了礼。
德元帝将两人举止纳入眼底,笑道:“看来谢卿和窈窈感情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