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时钦情绪彻底绷不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吸着鼻子骂,“呜,你个臭闷葫芦,故意让我哭鼻子丢人……”
“好了,不哭。伤眼睛。”迟砚低声哄着,抽出胳膊下了床,拿来手帕,细细给时钦擦眼泪,连带哭出来的清涕也擦了擦,见擦不干净,转身又去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好好给他洗了遍脸。
刚要把毛巾送回去,手腕便被一把攥住。
“洗干净了还不亲我一下?”时钦鼻音还没散,说着就仰起脸委屈巴巴地冲迟砚噘了下嘴。
迟砚看向时钦。
尽管从未说出口,但早在他童年那个夏天里,便觉得这傻子可爱得没边,怎么样都招人稀罕。
他俯下身,掌心扣住时钦的后脑,在他唇上落下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时钦被亲美了,等迟砚从卫生间出来,他已恢复平日里那副大爷德行,理直气壮地使唤人:“老公,快给我按按脚。都赖你,害我哭鼻子睡不着了,按一会儿我就困了。”
迟砚稍微放了心,在床尾坐下,伸手握住时钦的左脚踝,慢慢揉捏起来,同时道:“我联系了骨科专家,等过两个月去看看。”
“嗯!”时钦捞过枕旁的手机,刚想把周焕说的事提一提,没等他开口,视线先被微信聊天框里那密密麻麻的字给钉住了,这小子在他微信里写论文呢?
他划拉着屏幕,一行行往下看,越划心里越沉,到最后彻底懵住了,指尖都僵在屏幕上。
【对不起,钦哥,你贴的那封情书其实是我写的,我哥他不是同性恋,我才是那个让你恶心的人。对你造成伤害真的对不起,你那时候对我太好了,我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你,后来听说你要出国,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忍不住写了情书,被我哥发现了,他说我幼稚让我撕掉,我当时跟着了魔一样就想把情书给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哥劝不了我,说帮我转交。】
【他想让我好好学习,瞒着我把情书抄了一遍,改了称呼,删了我名字,我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样的事。他牺牲自己来告诉我,你有多恐同,让我别再找你,他替我背下那些流言蜚语,还差点退学,被我爸赶出了家门。你还不知道吧,我跟我哥不是一个爸生的。】
【我哥真的很不容易,我六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有个哥哥,他八岁那年来我家,我小时候不懂事还欺负过他,他一直让着我,什么都不跟我争,对我特别好,没有他我根本考不上高中,也没有今天。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是我毁了他的名声,他为了保护我,高考一结束就走了。】
【他一走我就变得特别痛苦,每天都在后悔自己干的蠢事,我怕他没钱上大学,直接跟我爸妈出柜了,求他们让我哥回来,错的人是我。可我的出柜反而让我爸妈觉得我是被我哥带坏的,他们又给我哥打电话发疯,叫他永远别回来。】
【后来我逃课,离家出走半个月,我哥终于给我打电话了。他叫我回去上学,他为我付出那么多,就是希望我把心思放学习上,我不回去反而辜负了他,对不起,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我个人情绪太重了。】
【钦哥,希望没让你觉得不舒服,是我年少无知,现在我已经足够成熟,也没当年那种幼稚的想法了。我旧事重提,只是想替我哥澄清,他真的不是同性恋,也早就有了女朋友。一切因我而起,他从来没有伤害你的意思,这么多年过去,你可能早就忘了,我现在突然提起很冒昧,也很过分。】
【我高考前在学校公告栏上出柜了,告诉全校我是个同性恋,我爸来学校狠狠揍了我,我才知道我哥当时有多疼。沈维哥那边我也会去解释清楚,还有当年和你一起玩的那几个人,我都会去解释。我哥为我牺牲了太多,我要把他当年为我丢掉的名声一点点找回来。】
【真的非常对不起。】
第77章恨
大爷的,怎么周焕也是个同性恋???
时钦一时消化不了周焕发来的长篇大论,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真相与他先前的猜测简直南辕北辙……
所以,迟砚从头到尾就没给他写过情书?也没利用周焕故意制造机会?是真没把他放在眼里?纯粹是因为周焕老跟着他玩,才出现在他面前?
要是这样,时钦都不敢细想高中那些点滴,一想心就往下沉。记忆里那个闷葫芦确实冷淡带刺,就没拿正眼瞧过他几回,哪怕同在一个班级,也跟陌生人没两样。只有在为周焕出头的时候,那闷葫芦才勉强搭理他几下。
直到现在,他总算明白当年那股子说不出的别扭劲儿,是从哪冒出来的了。
沈维的怀疑没错,不是迟砚的行为逻辑很怪,是先有了“情书是迟砚写的”这个错误前提,才显得闷葫芦处处古怪。结果八竿子打不着,情书是他妈周焕写的。
他以前的怀疑也没错,迟砚上学那会儿从没对他表现出半点喜欢的样子,他当初到底哪来的底气,会觉得这闷葫芦喜欢他?不就纯靠那封情书撑着么?
记住他生日其实没什么好稀奇的,许聪他们几个在班里又不是没拿他生日开过玩笑,419等于foronenight,那么好记。
怪不得在园区里碰上,迟砚没主动认他,认了也爱答不理的。
这不能多想,越想时钦就发现有不少窟窿。去年谈上以后,迟砚好像从来没主动说过喜欢他,一直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上赶着往前凑,就连第一次做那种事也跟倒贴似的。
操……他移开手机,望向低头专心给他按摩的男人,开始还挺乐观地安慰自己:算了,多大点屁事啊,以前不喜欢就不喜欢呗,迟砚现在喜欢他不就行了?
往好了想,这闷葫芦还是他费了好大功夫追到手的。别管开头怎么样,眼下这结局不是挺好么,房子买了,股份和财产给他了,七七也出生了,他们要过一辈子的。
尤其迟砚还冒险为他挨过两刀子,把覃少宗那禽兽送进去了。
可自我安慰并不管用,时钦心里反而堵得慌,凭空多了个疙瘩。
他为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自作多情和盲目自信,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好笑。合着他上蹿下跳拼命想引起对方注意,人家压根就没把他当盘菜,高二时迟砚也没偷偷盯着他看,是他自以为是的错觉,纯属自娱自乐,白演了场猴戏给人取乐。
原来闷葫芦是个直男啊,被他硬生生掰弯了?
他一下回过味来,迟砚去年那场相亲饭局,恐怕不全是拉皮条逼的。当时没有结婚计划,不代表将来没有,而他的意外怀孕刚好赶在争家产的浪尖上。
许是在迟砚那些弯弯绕绕里陷得太深,时钦被带得晕头转向,变得疑神疑鬼,总觉得真相没周焕说的那么简单,这闷葫芦肯定还藏着别的什么,不然为什么忽悠他?
这有什么好瞒的?
周焕迟早要回来,这事瞒得住么?实话实说能怎么着?非得绕这么大圈子忽悠他?就算是因为吃醋也不合理啊!
一个更冷的念头倏地冒了出来:迟砚到底有没有恨过他?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多年前那个他灌周焕喝酒的晚上,迟砚为了弟弟,当众冷眼凶他,砸酒瓶让他下不来台,还放狠话要弄他,那股狠劲儿很明显真想弄死他,不是装的……
应该是恨过的吧……
时钦望着眼前突然间变得陌生的男人,算是彻底认清了,他怎么都摸不透迟砚。沈维去年就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这闷葫芦的心思还真是深不可测。
他不是没问过,甚至闹了回离家出走,傻逼兮兮地以为摸透了全部,结果屁都没摸着,就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忽悠了。
周焕要是不捅破情书的事,这闷葫芦是不是打算带进棺材里?
当初去留学真是为了他么?时钦现在高度怀疑,美国的大学多了去了,迟砚又不知道他去哪所,再说感情是去年才处出来的,怎么可能是为了他?拉皮条说是为了心上人,难不成另有其人?两人在国外谈过?又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