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庄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见她这样就算心中再有芥蒂,可她还是忍不住走上前两步,硬邦邦的将自己的帕子递到甄嬛的手边。
“我知道这一遭难过,可你总得打起些精神来,这样萎靡着能报仇吗?”
到底是心中还有心结,哪怕是关怀的话说出来都生硬得很,甄嬛本想接过那方手帕,可一听这话猛地一顿,又收回了已经伸出的手,抬头看向自己身前的人。
“报仇?皇上打定了主意要护着那贱妇,置我的孩子于不顾,我难道不想报仇吗?我做梦都想!”她仿佛是积攒了多日的情绪到达了一个临界点,越说心中的悲愤越是难以消解,随后甚至都有些低声嘶吼的意思。
眉庄见她这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些时日来太多的话憋在她心中了,她又向来是个不能忍的,“只有你失了孩子吗?难道我没有吗?你最起码还能知道是谁害了你,可我呢?几碟杏仁酥就让我腹中的孩子没了性命,当时种种证据都指向你,可我又能去找谁报仇呢?”
甄嬛睁大了双眼,她不敢想眉姐姐竟然还对这事耿耿于怀——“姐姐不信我?我早说过了是有人蓄意陷害,是年妃!”
眉庄此时一双倔强的眼中也盛满泪水,她偏过头微微往上扬了扬,咬着牙抑制着自己的情绪——“那日我就在屋中,外面的一切我听得一清二楚,皇上相信你,他一直在为你说话,从头至尾从没问过我一句安好。”
她吸了吸鼻子,缓了口气接着说——“还有富察贵人的胎,那日我也在场,我知绝不是你蓄意,可富察贵人的孩子到底也是因你而失,她前脚失了孩子,后脚你有了身孕,她又要去找谁报仇呢?我们二人的孩子都不是你蓄意要害的,可或多或少也都有你的缘故。”
在甄嬛流露出浓浓的震惊不解的目光中,眉庄转过头正对着她蹲下身——“嬛儿,我所求只不过有一个人能信我怜我,皇上做不到。所以我宁愿在宫中孤苦一生也不再侍君,可他为了你几乎全做到了...”
甄嬛有些呆愣的看着眼前人,仿佛今日才重新认识她一般,手中攥着的肚兜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松了,眉庄见状也觉得点到为止多说无益,偏过头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我话已至此,你多保重吧...莞嫔。”
说着像是生怕自己后悔一般,撑着站起身体逃也似的离开了碎玉轩,速度之快采月都险些没追上她。
独留甄嬛一人坐在重回寂静的碎玉轩里,神情惶惶。
——
胤禛许是因为接连失子当真对他的打击有些大了,之后一连几日他都不曾在后宫留宿,偶尔进一两次也是去永寿宫看看贤贵妃和孩子,或者去碎玉轩看看每每都在装睡的莞嫔。
其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御书房或者养心殿,没日没夜的批折子。
今日更是批的尤其的晚,弘昭坐在自己的小桌案前几乎是忍不住一个哈切连着一个哈切,他揉揉眼睛眯着眼看向苏培盛提醒多次,依旧没有要结束意思的皇阿玛,又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面色为难的苏培盛。
哎,还得是自己出场。
他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旁若无人的从桌案后走出来,晃晃荡荡的朝着最上首皇上坐着的地方走去。
苏培盛似有所觉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又瞟了瞟一旁看似丝毫无所察觉的皇上,识趣的往旁边退了两步,给这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父子流出表演空间。
毕竟五阿哥发尾的金玲声音在安静无比的养心殿里实在是不容忽视。
弘昭绕过长长的桌子走到皇阿玛身旁,也不开口说话,双手撑着龙椅的扶手将一只膝盖跪了上去,轻车熟路的翻到了胤禛怀中。
胤禛对他的动作早有所觉,只是一直默不作声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调皮亲昵的要往自己怀里钻还特意往后靠了靠身子给他留出来位置,左手在弘昭身后托着屁股还调整了一下他的坐姿。
“你这小子,自己学不下去到来搅和朕。”他眯眼笑着开口,搁下笔托起怀中的孩子又往自己怀中靠了靠。
弘昭理所当然的窝在自己皇阿玛怀中,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辫子,语气有些委屈——“儿子哪敢搅和阿玛,只是儿子之前拍着胸脯答应过阿玛,要与阿玛一同学的,阿玛不睡,儿子也不能睡。”
听他委屈巴巴的一番话胤禛更觉好笑,佯装严肃的拍了拍他的大腿——“哦?那是佑儿困倦撑不下去了,所以来求阿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