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继喟然叹息,他心知綦伯行所图甚大,也深知此人是百年难遇的帅才,行军打仗鲜有败仗,于乱世定能争得一席之地,却委实不能当个好君主,武力服人,如何兴国?
虽说杀尽权臣勋贵,给自己人铺了坦途,可到底弊处甚多,为主者刚愎自用,任人唯亲,急躁亦被挑拨,如此奸佞为亲,贤臣反远,哪里是长久之计。
祭台高寒,四面铁骑森森,绕长堤而驻,虎视眈眈,綦伯行鹰视一周,终于驻足,扬声喝道,“天下丧乱,先帝暴崩,诸子不思辅弼国政,反倒僚属纵逸,恃护威势,蠹政害民,皆贪残之辈!还敢默许高阳王与城阳王谋反作乱!害我大周君王!个个该杀!!”
当下四面铁骑同时举刀高喝,“该杀!!!该杀!!!”
阴云蔽日而来,霎时间,刀光闪烁。
鲜血飞溅,跪在两个宗室大臣身边的臣子只觉得被淋了热雨,血腥味后一步到达了鼻尖,尚未及反应,就已经见到了两个人头咕噜噜落地,眼球似乎还在震颤。
“啊!!!!”
“杀人啦!!!!”
“杀人了,杀人了!我们是大周朝廷命官!你怎么敢!!!”
周围的朝臣终于意识到了不妙,原本因为诈称祭典开始,行跪拜之礼时跪下的百官纷纷想要站起来逃命,却又都因畏惧綦兵而生生后退,一时蝇攒蚁聚,捱三顶四。
崔耀奋力上前,“太原王即便想要杀国之蛀虫,也不该忠奸不分!!!这对大周绝无益处!殿下也不想要这江山后继无力,毁于自己之手,背负千古骂名吧!天地可鉴,新帝上位,您是新贵,更是以后的世家重臣,当领大周百官,为世家楷模,何须如此将世家屠杀殆尽!”
此言一出,几乎正中綦伯行一直以来所介怀的门第出身,高深闻言示意自己所领的将士分散开来。
一部分站在了要紧的百官之前,一部分揪着几个贪官污吏送至刀前,高声说出了这些人的贪污受贿,荼毒百姓的罪行来。
“去把那些罪人也带来!杀了祭天!”綦达罗眯着眼睛,下了令。
高深听着心头一凛,刚开口,却与李觉同时说出了话。
“明公三思!”
“明公稍后!先叫道士们开坛祭天才是!”
李觉回头,与高深对视了一眼,倏然觉出些异样来,眼前这人这么急切,仿佛刚才在台下一个一个指着百官之中个个数落罪名的人不是他的属下一般。
不对。
李觉微微歪了些头,高深冲李觉微微躬身颔首,继而快步上前,低声凑到了綦伯行身侧,“明公莫急,别忘了,那个叛逃出去的长孙行。”
綦伯行挥挥手,“这算什么,这都快晌午了,只怕他早就死在了岳斗刀下,若他真能杀来,那就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伯父兄弟都是怎么惨死的!”
高深心中暗叹,难怪主子说綦伯行如同一把反刃之刀,不仅伤敌,也能伤己,极难掌握。
他虽心焦,却也不敢露出一二分异色来,只得退下,暗中盘算,不知主子能不能及时赶到,若事败,只怕……
倏然之间,听得铮然一声响。
众人举目看去,一支箭镞疾驰,似流星般扎入押送犯官家眷的将士胳膊之上。
高深心中一定,细细看去,却只看见了细窄一队精骑正突破边缘包围圈,奔袭而来,为首的正是长孙行。
他登时心中一沉,直觉不妙,环视一圈,猛然发觉不对,新帝被扔在行宫里,怎么平原王穆望也不在。
穆望此獠绝非良善之辈,只怕还留了后手。
“谁敢杀我大周良臣!!!”长孙行高喝道,“奉清河王之命,长孙子彦前来拨乱反正,速速放下武器!”
綦伯行眯起眼睛,只见一队精骑如同薄窄利刃扎入自己所设置的铜墙铁壁中,如同钻入圈套的小蛇,不过是自寻死路。
他抬手,“不过一队骑兵而已,妄想救这数千官员,不过死路一条,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杀声震天。
百官皆乱,鲜血迸溅,一片人间炼狱。
长孙行率军截住了押送长孙等不少罪臣的军队,瞧着当中长孙冀形容潦草枯槁,全不似往日的尊容,只觉心中酸楚,扬声命人下马解开这些人身上的捆绑,却对上了长孙冀急声的呼喊。
“子彦!别下马!举刀!不用管我们!杀敌!”
“长孙家的未来,在你身上!也在你手上,回头!给我杀了这群逆贼!”
“天下丧乱,乱世已起!平乱护国!是你的责任!也是我们的!我们的路已绝,子彦啊!去救更重要的国!”长孙冀的夫人王世玉不顾身后的刀兵,高声喊道,“快!别下马!子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