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缚感觉很不适,说不清是因为他这倨傲的态度,还是他如此倨傲,萧玠竟还温柔顺从。
台下,秦寄像想起什么,冲萧玠叫道:扳指。
礼乐声盖天,萧玠没有听清,低头问:什么?
扳指。秦寄摊手,既让他看清自己光秃秃的手指,也是一个索要的姿势。
萧玠手指掠过白玉扳指,有些迟疑,到底脱下来递给他。
谁不知此物太子日日佩戴,珍爱异常。这少年人能直接让太子摘扳指给他,这个魁首夺或不夺,他已经赢了。
左付率倒吸口气,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郑缚脸色暗沉,不语。
那边右付率也摇头,感觉殿下这几日也奇怪的很。今儿不还下了诏令,严禁赴猎人等议论陛下亲征之事。这事咱们也不敢议论啊。
说话间,一道角声吹彻天际,四面画鼓由彩带飞舞的鼓槌擂动,狩猎正式开始了。
郑缚刚拨转马头,便见一骑黑马如风疾驰而过,眼前只留下一抹火焰般的残影。郑缚咬紧后牙,立即挥鞭喝马入林。
上林树木丰茂,太阳当空射下,被树影分割成丝丝条条。郑缚深得东宫心意,左右付率打定注意跟着他,便着意替他挣这个脸面。
左付率射中一只斑鸠,又嫌其太小,去而不用,问:要打什么猎物,郎官可有定夺?
狩猎要么就多,要么就大,要么就稀罕。郑缚拿弓一拨草丛,一只灰兔蹦跳而出,听说早前有些猛兽,肃帝朝时还出过花豹。但前几年有猞猁下山侵扰百姓,陛下带人搜罗过一次,自那便少了。若只是些寻常鸟兽,如何入得殿下的眼。
右付率说:不打准。之前总事报过,说上林苑见过老虎,但禁军跑了几次,连跟虎毛都没摸到。
左付率道:也不一定要大要稀罕,得殿下心意才是要紧。殿下心爱些什么物件,郎官肯定最清楚不过。
郑缚想了想,前几年我大哥给殿下打过一条白狐皮。
白狐,岂不是殿下冬日常穿的那件大氅?左付率笑道,殿下同上柱国情深义重,其实郎官也不必拘什么猎物。殿下和郎官到底是一家子,哪有不亲家里反向外人的道理?
萧玠冥婚一事虽为萧恒着意遮掩,到底有风声流于人言。其中内情,郑缚自然一清二楚,板脸训斥道:胡说什么?
左付率在官场行走多年,极会看人脸色,听他语气轻飘,便故作玩笑道:只可惜天妒英杰,上柱国若还在,只怕郎官私底下叫声阿兄阿嫂的也使得。都说长嫂如母,殿下怎能不慈爱郎官呢。
见郑缚并未勃然发怒,二人便知捧到他心坎上。军中说话常荤素不忌,右付率也道:这是咱们中原,人家北人朝廷还讲究什么兄终弟及,长兄不在了,别说家财,更能续娶寡嫂为妻。若按他们的道理,郎官还要直上
青云两个字尚未出口,林子深处便射来一阵利飕风声简直不像风,分明是支箭真的是支箭!
右付率如何也是军中好手,当即滚下马背,一只靴子挂在马镫上跌在地下。身体坠地的同时,那支长箭嗡地撞在他身后的柏树上,树干树叶瑟瑟发抖,正中原该是右付率咽喉的位置。
郑缚当即喝道:是谁暗箭伤人!
左付率打马过去,见那杆箭几乎贯入树身,只留箭尾在外,不由叫道:好强的弓力!
右付率从地上爬起来,看清那箭大惊失色,郎郎官,你看!
郑缚探身看去,见那箭羽流光溢彩,金光闪耀。
左付率低声道:四羽,雕翎是太子殿下!
右付率浑身抖如筛糠,忙上前抱住郑缚马镫,叫道:郎官救我!属下口无遮拦,但实无犯上之意啊!
郑缚脸色发青,若真让他因此失爱于萧玠,把右付率生吞活剥都是不能抵的。在他发怒前左付率先拦住,急声道:此箭入木太深,决计不是出自殿下之手!
郑缚当即拔出腰剑,于马上喝道:是谁僭用东宫羽箭,滚出来!
一支长箭追着他的话音疾飞而来!
郑缚已有防备,立即抬剑格挡,金铁相击时他几乎以为剑面被震成碎片。郑缚咬牙切齿,正要纵马上前,一匹骏马已从林深处疾驰而来。
是他预料中的红衣黑马。
郑缚脸部肌肉一收,硬生生道:阁下背地放冷箭,不是正道吧?
那少年放下弓箭,语气冰冷,他的舌头,或你的眼珠子。两个,选一个。
郑缚呵呵笑道:好大的口气,倒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虽如此,郑缚双眼却紧盯对方,不敢放过他半分举动。他直觉这个看似冷淡的红衣少年比整个上林全部野兽都要凶险。
出乎意料,那少年人反手将落日弓挂到背上。
接下来,他做出一个奇怪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