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闻登阶声渐近,从殿外自内唱喏游骑将军郑绥拜见,一个高瘦身影已出现在殿门间。
郑绥已更换朝服,身姿挺拔,步履生风。他从殿中跪下,叩首接旨,起身时看向萧玠,旋即收回目光。
郑将军。萧恒开口,你们一行南下,太子还要你多多看顾。
郑绥长揖,道:臣必万死以护殿下周全。
***
下朝时,萧玠从殿门外瞧见等候已久的郑绥。
他含笑走上前,隔着一道门槛,两人注视片刻,异口同声道:怎么瘦了?
萧玠笑了一下,跨步迈出门,道: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郑绥道:回得急,信不如马快。
萧玠应一声,不再讲话,扶着栏杆往下走。郑绥陪在身边,不远不近地,像天边云鸟的距离。这么默了一会,郑绥又问:殿下近来玉体安健吗?
比以前强很多了。萧玠笑了笑,我会骑马了,也能射几支箭,只是准头不太好。
慢慢来,不急。郑绥说。
萧玠只垂着首,手掌滑过栏杆,汉白玉质温凉,被太阳晒得如其体温。
不见时有好多话想问,如今相见,除寒暄外却不知说些什么。萧玠将出外门时抬头,突然脚步一顿。
郑绥顺他目光看去,眉头微沉。
一旁,萧玠只愣了一瞬,便向那边走去。长巷尽头立着的那人也没料到,一时进退不能,也迎上来。
两人相距不过五步时,萧玠立住脚步,微笑道:三哥,你还好吗?
虞闻道和他目光一触就双肩一颤,哑声道:臣还好。
萧玠道:击过掌的。
只有虞闻道越来越急促的鼻息声。
半晌,他才艰涩问:殿下如今还好吗?
萧玠笑了笑,似乎想握他的手,到底没能伸出去,只点点头,已经大好了,比从前还要好。现在我能上朝,能帮陛下做事,也见到了我一直想见的人。只是咱们好久没说话了。
他面对虞闻道仍有些局促,一时间也忘记郑绥在身旁,道:其实我想,你陪我的那段时间,尤其我噩梦醒来见你握着我的手,我那时有些喜欢你的。
虞闻道浑身一僵,抬头,正见萧玠将那枚白玉扳指旋下拇指,轻轻道:那件事我没有记恨你,不是你的错。但这扳指我不能要了。我有心上人了。
空气中似有一根透明的弓弦拉紧,射出阵阵突然强劲的北风。一片死寂中,萧玠终于握住他的手,他们两个的手掌都被冷汗湿透。他打开虞闻道的掌心放下扳指,将他五指重新合拢。
那天我很迷糊,其实半点也不记得。你也不用这样记得的。萧玠道,三哥,你不要自苦了。
虞闻道双唇紧闭,发出短促模糊的喉音。面前萧玠笑意明净,像即将随水东去的晚春。
萧玠说: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世子也出宫吧。
虞闻道身形一僵,躬身相送时,只觉被人用力握了握手腕。他抬头,见郑绥冲他点了点头。
萧玠没有回头,梗着脖子一气走了很远,直到临近宫门才止步,转头问身边的郑绥:我有没有失态?
郑绥道:殿下礼度委蛇。
萧玠表情微松,一口气未出,便听郑绥问:殿下如今心有所属吗?
萧玠在袖底捏紧手指,道:是。
郑绥点点头,他待殿下好吗?
萧玠道:心照神交。
郑绥道:那就好。
又是片刻沉默。
萧玠搜肚刮肠,终于想起他们都相熟的另一个人:今天在朝上,你也瞧见了崔鲲。我是说,崔娘子。
郑绥脚步一顿,像要解释:殿下
萧玠笑道:天知地知,卿知我知。
郑绥目光闪动,低声道:臣并非着意欺君,也不是有意欺瞒殿下。但此事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