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见他久不上车,正要催促,打开车帘,见儿子在车前住步,面冲一个方向。
杨夫人随他瞧去,见那边停着一辆青壁马车,立着一个青衣少女,那少女冲他微微欠身。
片刻后,郑绥也冲她点了点头。
***
萧恒赶到东宫时已至中夜,一进院子,奉旨守着的秋童便迎上来。
萧恒见阁中仍有灯光,问:还没睡?
秋童摇头。
药吃了吗?
药吃了,饭吃得少。
萧恒点点头,又问道:主使是什么人?
教坊判官何仙丘,做的是他手下的排箫员,叫香官。
把何仙丘提去甘露殿,我回去再问他。
已经死了。
萧恒脚步一顿,死了?
秋童道:何仙丘见谋逆败露,意图当庭行刺,沈娑婆护住殿下,争夺间将他杀了。
萧恒眉头微皱,缓缓道:又是他。
秋童颔首,是。奴婢说句实话,殿下在行宫一年,也多亏有他陪着。他和殿下能说得上话。
萧恒又问:香官呢?
秋童叹口气,何仙丘死后,他趁人不备,咬舌自尽了。
萧恒静了一会,又问:沈娑婆回了教坊?
他受了伤,殿下的意思,先留他在东宫将养。秋童顿了顿,殿下现在在他那边。
萧恒没有多说什么,瞧了会那亮着的窗户,转头回去了。秋童跟上他的脚步,听他嘱咐道:沈娑婆的底细要再查,必须查干净。还有,叫龙武抓着何仙丘和香官这条线,继续追查主使。
秋童讶然,陛下的意思是何仙丘并非主谋?
萧恒反问道:你觉得阿玠一场大病,真的是厌胜咒出来的吗?
***
阁中燃了一炉沉水香,是积年的东西,缕缕青烟映帐,居然有些摇曳的影子。萧玠坐在一旁,看太医将沈娑婆腹下的纱巾揭开,露出一个血眼般的豁口。
黑黑黄黄的药粉洒落时,沈娑婆开始剧烈呼吸。他没有发出半分声音,但萧玠盯着他的两条肋骨,像两条堤坝,在皮肉随呼吸收缩时显露出来。
太医替他换好药,萧玠将干净手巾递过去,问:他怎么样?
太医双手接过手巾,忙起身道:未伤及要害,所幸没到夏天,伤口也不易化脓。好好将养一个月,定当无虞。
萧玠这次放心,将太医送出门去,关上门时,听见沈娑婆道:殿下不该把臣留在宫里,这不合规矩。
萧玠道:但凡与我相关,事无巨细,陛下都要过问。他没有发话遣你出宫,就是默许。你安心养伤就是。
萧玠从床边坐下,见沈娑婆手中拢着一件东西,柔声道:给我看看好吗?
沈娑婆有些木然,将手掌打开。他的手指因受拶刑,已然包扎起来。
萧玠将那枚四棱刺拿过来,棱边沾染的鲜血已经干涸。他起身远远放到一遍,轻轻道:太医也跟我说了,你的手指再养半个月就能好。这一段不要吃发物,也不要沾水。
沈娑婆说:我不想弹琵琶了。
萧玠道:那就不弹。
室内一时默然。
萧玠静静坐了会,道:沈郎,我给你讲一件我小时候的事,好不好?
沈娑婆没有反应,萧玠便自顾自道:你可能听说过,我小时候害魇症,很严重。东宫院子里有口井你还记得那棵梨树吗?就在那棵梨树后。有一次我半夜梦魇,自己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