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楼能有如此名头绝非因其日进斗金,而是高官云集,能在这里出入的,如何都是宦门子弟。如今萧恒虽废贱籍,但在世族眼中,卢小青此等出身绝对连提鞋都不够。
而且他若飞黄腾达至此,为什么还要在教坊供职?
萧玠陷入沉默。
卢小青绝对涉事非浅,那他家中大抵会有些线索,就怕在他死后,人去楼空。
而如今已过了一夜。
春寒一阵,萧玠打了个喷嚏,随即道:将军要如何行动?
尉迟松道:臣已请大理寺协同查封鸳鸯楼,禀奏过殿下,臣便率人去查抄卢小青房产。
萧玠颔首,我与将军同去。
尉迟松有些犹豫,只是陛下明旨,殿下暂不得出。再添上抗旨罪名,恐怕朝中又要发动。
萧玠面色一僵,将军说的是,那我不去了。有了结果,请将军立刻告诉我。
尉迟松没想到他轻易被说服,当即领命出宫。萧玠又打一个寒噤,这才反应自己没穿外袍便跑出来。他一回屋,阿子便呀地一声:殿下怎穿的这样薄?
他见萧玠脸色发红,上手一探,忙道:这么烫?殿下赶紧卧一会,奴婢去请太医。
不要紧,我吃个清寒丸。萧玠瞧见案上琵琶,沈郎来过了。
是,沈郎带了专门养护的油,说宫中的东西虽金贵,却未必好用。收拾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呢。
萧玠裹了大氅在身上,说:那劳你煎服药,我发热常吃的那个方子就成。我先试试琵琶。
阿子不太赞同,奴婢还是去请太医
太医知道,就是陛下知道。萧玠看向他,阿子,陛下有更重要的事,我们不能叫他分心的,好吗?
阿子轻轻应一声,将琵琶奉给他,自己去煎药。水咕嘟咕嘟渐渐沸腾,室内传来拨弦之声。弦刚养好,萧玠常习惯先上上手。
阿子听了一会,发现弦音渐渐疲软。药要出炉时,室内传来咣啷一声。
阿子赶忙进去,见萧玠缩在大氅底下,受冻般蜷成一团。
他这一段忧思太过,这场高热竟有点积劳成疾的架势,好在一服药下去便发了汗,人只是难受,也没有失去意识。如此混混沌沌睡了两日,萧玠病症好转,问的第一个就是:那边有没有消息?
阿子正加被子给他捂汗,人昨日就来了,见殿下生病,没有搅扰。
萧玠道:我现在也好些了,请人过来吧。
顿一顿,又道:帮我找身厚实衣裳,我起身。
阿子知道他绝不肯蓬头垢面示于人前,无法,只得为他更换衣裳。见阿子取出一件过年穿的大褂时,萧玠难掩惊异,你还带了冬衣。
阿子道:没有,是殿下出宫后,陛下叫人送来的。
萧玠低低咳了两声,没多讲话,将那件冬衣换上。是以尉迟松入内回禀时,看见的便是衣服鲜光簇拥下皇太子的灰色脸孔。皇太子坐在榻上,神情依旧是一副不像孩子的温和,这几日略感小恙,白叫将军跑了一趟。
尉迟松忙抱拳,殿下玉体康健为上。
萧玠指一指下方座位,将军坐吧,不知那边是什么情形?
尉迟松道:臣率队查抄卢小青宅邸,发现了一座暗室。里头已被搬空,但搜到了一些遗漏的东西。
尉迟松将一物奉到案边,萧玠瞧了一眼,又抓到手中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是官府的封条?
是,红纸蓝印,所封应是官银。
萧玠脑中轰隆一响,官银怎会在一介乐工宅子里?
尉迟松道:依臣所见,卢小青处应当是这批官银的转移处或窝藏点。兹事体大,臣已上奏陛下,报请刑部协同大理寺审查。是时朝廷当派人介入,殿下先保重玉体,安心养病。
朝廷即将着手,萧玠一颗心却仍安放不下。
如此重大之事,绝非卢小青只手可成,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他又为什么要杀春玲儿灭口?而春玲儿
一道闪电在萧玠脑中划过。
春玲儿死在自己着手盘查她之前,但自己盘查的压根不是官银,而是谁把手伸到了行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