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自主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说也是正常,这一天的步数快赶上之前半年的量。
更神奇的是明明中午才刚下飞机,感觉却像是过去了很久很久。
好像现在才完完全全接受了自己已经跨越大半个地球的事实,“恍如隔世”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泰晤士河岸边也算是著名景点,千里迢迢来游玩的客人都会在傍晚时分走在这里吹吹风,同时欣赏日不落帝国的暮色风光。刚走一小段,清爽的风就倒灌进身体,柳烬将大衣披在宋不周身上,自己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宋不周咳了几下,没有推脱地将尺寸过大像斗篷的衣服紧了紧。
“在塞佛岛上我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去海边散步,因为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海水的时候,我感觉能一眼看到头。”
人生的尽头。
青苔抽屉中的墨绿色牛皮本上还记录着更多沉郁想法,天性含蓄的人就像群山阴影下被海水肆虐打磨的海玻璃。
“现在呢。”柳烬用自以为最成熟冷静的语气问出这三个字。
宋不周笑得眼睛弯弯,左手大拇指偷偷摩挲无名指上的戒指,簌簌刮来的风吹过树枝,他将柔柔目光投到河岸对面。发现伦敦像不停运转的精密仪器,红色正是它的代表颜色,红色双层巴士路过红色电话亭,浓墨重彩。
“总之在这里叫人无法清心寡欲。”
右边的草坪上有许多人席地而坐喝香槟酒畅谈人生,空气中带着微醺感。
或许是挥发的酒精产生影响,站在路灯橘色笼罩范围下,柳烬伸手从毛绒绒的围巾里捧住宋不周的脸,迫使他与自己目光相交,近在咫尺,而后者不明所以,再加上因迎风泪眯起眼睛,视觉或多或少有些婆娑不清。
“干嘛?”
这地方是情侣圣地,路过的人并不会觉得奇怪,充其量带着祝福的眼神看一看。柳烬没有回答,继续维持这个姿势用指腹扫过眼尾,凝视片刻才孩子气地揉了揉脸颊。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
“幼不幼稚。”
“你目光所及之处也要有我啊。”
距离有些太近了,身上的青柠香水味道也太会收买人心。宋不周眨眼频率有些不自然,嘟嘟囔囔一句:“看来利维说得没错。”
“害怕了?”
“不怕,是人就会有占有欲,这很正常。”
柳烬听到这话来了兴趣,认真看着眼前的人:“那就是说,宋先生也会为我而吃醋生闷气。”
宋不周拿开这人的手,感觉重新接触冷空气的脸微微发麻:“会啊,最近的一次不就是对梦里的你生气。”
“……真是人生黑历史,”柳烬垂头一副认输的模样侧身摆了摆手,“宋先生快把这个梦忘记吧。”
“有些困难,你好好想想办法。”
夜风渐起,舞台的幕布转而变为蓝调,宋不周将胳膊搭在栏杆上,两手交叠,专注地观察水面上建筑倒影,在敲电子琴的年轻人更换为熟悉的曲调后再度抬起。
他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柔顺的墨色头发迎风散开,眼眸倒映亮晶晶的灯火,草木书店养活起来的慵懒白猫来到英伦街头被勾勒出金边轮廓,更衬托出高傲美丽的气质。但确实很难继续保持清心寡欲,在周围无数人影响下他也掏出手机相机慢吞吞点来点去,想来那熟练的操作只在梦里。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少年的声音带着让人心动的法力。
“哥哥,看镜头。”
第17章落日余晖
转天早上宋不周醒来的时候,还没完全睁开眼就感觉到浑身上下不可避免的肌肉酸痛,尤其是小腿部位酸麻得不行,导致翻身都不太利索,让人暗暗在心里自嘲还真变成了生锈机器。
不过意料之外的是,精神状态倒比想象中明亮些,而当这两股矛盾的感受汇总到一起——就需要躺在床上缓冲缓冲。
身体在柔软床褥上舒展,惺忪睡眼对着木吊顶愣了半天,脑内不紧不慢地回放着前日所有画面,这是他的小习惯,因为总怕又会忘记重要的事情。
要是在塞佛岛上也就罢了,但旅行的画面和故事都太新奇太美好,每一帧都不想落下。
从希思罗机场到咖啡厅到圣保罗教堂再到泰晤士河岸,最后因为太累选择直接在酒店用餐,洗澡更衣后的两人闲来无事窝在沙发上看哈利波特,屏幕泛着幽暗的光芒,结果自己眼皮上仿佛坠了两座塔楼,在片名刚刚消隐整个人就陷入昏睡,还陷入得非常完全,连最后怎么到卧室的都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