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要和我一起逃走吗?”
“当时为什么说那句话?”
“不然?”
或许是回忆太碎片,宋不周被反问后有点卡壳,歪着脑袋思考:“比如经典的‘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救我’。”
一阵海风让对话戛然而止,融融夜色下潮湿气随着水浪袭来,对于1900来说像是摇篮的客轮此时剧烈颠簸了两下,恢复平稳后只存在于记忆中的钢琴声缓缓回荡在耳畔。
阵雨结束不久,温度依旧较低,刚刚在甲板上狂欢的人们尽兴而归,纷纷涌入室内享受暖气与热巧克力奶。而在干燥的卧室里呆到发闷的柳烬与宋不周正好趁机占据邮轮侧围栏后的长椅,清新的气味让人身心舒畅,雾气也消散大半,往行进的方向能看到灯火通明盛况空前的陆地,而反方向的塞佛岛已经化为星星大小。
邮轮边沿悬挂的相似亮度的星星装饰灯随风晃动,为这片墨色的海景增加趣味。
也是第一次发觉热腾腾的烟火气真实存在,脱离岛屿范畴后很快获得冷空气与更不耐冻的身体,宋不周被三五个毯子裹成三角饭团,表面安安稳稳坐在长椅上,实际到目的地后连起身都需要旁边这位饭团制作者帮忙。
“那宋先生,这次为什么来,为什么担心我,为什么想帮我?”
只穿一身纯黑大衣不怕冷的家伙按照要求说出经典三联问,认真的眼神与语气让人分不清是演技还是真心实意。
而且只有真正身临其境时才会发觉…确实…这种问法很难让人把握精准的回答。
在最后一班离岛邮轮的催促下奔跑过来,除了感情使然不需要其他原因,可冷静下来免不了思考电影节结束后该何去何从,还没有得出具体答案,难不成要再进行一次狂奔吗。
“宋先生,为什么?”柳烬追问。
“别先生先生的叫我,听久了感觉很奇怪。”三角饭团发出无关紧要的抗议企图转移话题。
柳烬沉默两秒,眉头微皱的模样像是在反复斟酌:“还是预备役单恋选手,总不能叫夫人?”
“…还是叫先生吧。”
“好的。”
小圆桌上摆着红茶与蝴蝶酥,在露天下估计早就放凉了,宋不周的目光从那蝴蝶轮廓的点心挪到记忆中探究许久的漂亮眼睛上,金色长睫毛,琥珀色瞳孔,很符合刚刚驻唱歌手表演的《oceaneyes》的韵味,只不过是更加神秘的洒满落日余晖的汪洋。
他侧着头渐渐走神,神奇的是如今能平静避开回忆中不好的部分,更神奇的是在大脑里,自己有两个“第一次”面对这双眼睛的记忆。
——狂风暴雨的天气,狼狈跑回青苔书店前抬头与屋檐下避雨人的对视。
——深夜无人的庄园,一前一后跑到过度呼吸的两个孩子。
无论是影视还是文学著作都会在主角找回失去的记忆这件事上面付诸过多笔墨,可现实中却只是某个毫无预兆的瞬间,触发了开关。
当然,这一切的松弛都建立在有人苦心经营的基础上。
但毕竟身体与心理都存在极强的自我保护机制,哪怕放松警惕也不会让主人承受超出负荷的压力,因此到底没有一下子恢复完全,在郑席面前经历了什么,最终的结局是什么,他仍然想不起来。
但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家伙在娱乐圈风生水起就说明他有能力摆平那些是非,起码是摆平了一阵子。如他所说,一旦失败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但为什么不早几年离开,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在塞佛岛吗,回忆中的种种更像是吊桥效应,在危机情况下,会自然而然被站在面前的人……
“被我的美色迷住了吗?”
柳烬弯着眉眼露出笑容,丝毫不介意身旁的人处在出神状态将自己的发型搞乱,甚至低下头,温顺主动地伸到他面前。
“我是不是需要把头发再留长些呢,手感会更好。”
“……”
宋不周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跑坏掉了,赶紧缩起来裹紧毛毯,恢复三角饭团的状态。
都说有些话在心里绕圈是最安全的,怎么还下意识动手了呢!
他陷入漫长自省,柳烬觉得这孩子气的反应太可爱,于是故意拉长沉默时间,托着脸歪头观察,同时在心里随着手表指针的频率数秒,好奇对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才会问出心里话。
被观察者对此心知肚明,也莫名其妙陷入幼稚的僵持比赛。
五分钟后,输赢已见分晓。
宋不周将手从毛毯缝隙中伸出来搓了搓,转头对上那好像永远望着自己的眼睛,才直愣愣将纠结说出口:“我们当时,成功了吗?”
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啊,应该是逃出来了,可后面……”
“记忆恢复是漫长的事,你已经回忆起最重要的内容,后面的最好让它自然而然,心急吃不了蝴蝶酥。”柳烬揉了揉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