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让岛屿更加美好,这些闪光点被方弃白一一细数企图大肆宣扬来打破人们愚不可及的偏见。但人心中的成见像座超出岛屿体量的大山,只要大多数的人坚持同样的观点,便会迅速带着“认同感”的枝叶四方蔓延。
更何况克治斯镇本就不大,一件小事不出半天便能从西岸传至东岸。
小镇居民最近闲聊的话题正是校庆舞台上的闹剧。
殊不知真相是临场发挥的计划早在那个命运凄惨的配角角色诞生时就有了雏形,欺软怕硬的小组专挑方弃白不在场时执行,过后竟然还为了讽刺选用染红的白裙制作海报。
身材瘦弱的“女孩”穿着白色长裙,凌乱的头发下用同样的白色布条蒙住眼睛,双手绑于身后,孤零零跪在被奇花异草覆盖大半的白石碑前,“她”像一朵在热带雨林中孤独生长的白色蘑菇,迸溅状的红色染料与倾斜光线无一不在渲染罪恶的神性。
当陆地正在倡导大众将角色与演员分离时,塞佛岛上分不清真实与戏剧的家伙比比皆是,更过分的是那些带有发泄性质的胡乱涂鸦。
“这你都不生气?”
方弃白气得不行,边说边撕下一张海报,叠成方块后丢进斜挎的垃圾袋中,再转身时看到进度比自己慢一大半的人正呆呆对着海报角色出神,表情淡然得像是丝毫没有被影响情绪。
……一时间不知道谁才是这场霸凌的主人公。
肩膀上越来越沉,他低头看看快盛满的袋子,又抬头看看尽头尚在远处的艺术走廊,头疼得要命,只觉得话剧团和校领导们的安排实在浪费纸资源,前几年的活动也积极到如此程度吗?
并没有。
不可否认,新版海报的确比前几届男女主对视的画面更具有艺术性,落幕戏码中从现实世界闯入的少年抱起古装扮相的公主,这种戏里戏外交互产生的微妙效应让不明真相的观众觉得非常新颖,为此海报铺天盖地,想要争取头版头条的心呼之欲出。
但陆地记者早已离开,留下来的只有孩子们的大肆涂抹,艺术造诣不深的看热闹群众感受不到其实这个举动更让“祭祀”桥段的内涵从戏内延展到了戏外。
第五块宣传告示牌清理完毕,宋不周拽了拽伙伴的袖子,尴尬一笑:“好像……撕不完了。”
带着些体力不支的委屈和心理层面的无能为力。
饭点将至,路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而他们的行为显然足够引人注目,销毁全部涂鸦海报的伟大计划此时已经不再适合继续执行下去。
方弃白眼神柔和,笑着摸了摸白蘑菇的头,说:“放心,我有办法。”
每当这个人说出这几个字后问题总会迎刃而解,譬如上次是处理了手工课的剪刀胶棒数量总是缺少一个的问题。
宋不周没有多问,只在心里表示好奇。
转天,门框上的铃铛响了。
方弃白如约出现并且直接将躲在书屋里的人拎出来,为人套上圆滚滚的棉服,而反应迟钝的后者甚至没来得及松开手中的“本子瓦片”就被一路推至店外。
走在前面的人什么话都不说,单纯展示了自己对这座岛的了解程度,带人精准穿梭于各个不寻常小路还能窥听到八卦群众的聊天内容。
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舞台剧有史以来最好看的公主才是真正主角”的舆论传遍了大街小巷。
随着人们话题的转变,天空也开始下起小雨,晚风拂过,雨滴沿屋檐和路灯滴答落下,两个孩子被一只告密的猫揭发后狼狈逃走。
方弃白边笑边牵着人跑进弯弯曲曲的街道。
鞋子踩在水洼上路过天使雕像,华丽繁复的教堂,落满雨丝的玻璃窗,两侧是逆行向参差不齐的彩色雨伞,最后蜿蜒石子小路的尽头就是日复一日在饭点香飘十里的家。
没想到走过转角,刚刚还不停加速的脚步骤然站定,几乎是毫无过渡地钉在原地。
这反应太过突然,后面的人先是猝不及防地撞到前面人后背,紧接着又重心不稳地仰倒过去,所幸前者反应极快,气压低下去的同时也不忘拉住同伴的手将其拽回。
宋不周忙着稳住身形,加之雨势强了不少,视野内一片朦胧飘渺,他边急着撑开雨伞边问:“怎么了?”
“不周,我想,我们可能暂时不能回家了。”方弃白转头笑着说。
云层越压越低,手也被攥得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