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后他也是第一个冲下去,比作离弦的箭都不夸张,身后游客还在不停调笑:“年轻人,别太着急,除夕的夜还很长呢!”
青苔书店一如既往没有锁门,里面没有开灯也没有人影,昏黑清冷。
烟火盛宴接近尾声,人群纷纷从海滩散去,路上人满为患,逆流的话几乎寸步难行。
岛上的大小宽窄石子路像是蜘蛛结下的网错综复杂。在两个不同的方向犹豫片刻,柳烬余光敏感发觉通向山崖的拦路架子——歪了。
人在害怕到极点的时候反而会异常冷静,这很神奇,他带着这种极少出现在自己身上的理性层面的防御机制一路往上跑,冷风直直灌进肺里,过程中还没忍住揍了几个时运不济愣往枪口上撞的倒霉孩子。
很快,终于站在传说中的“天涯海角”上,他大口大口喘气,放眼从最高点俯瞰,烟火稍纵即逝,人群也同样尽兴散去,海边重归黑暗与安静,在遥远陆地上空的微弱斑斓映照下,水面有种朦胧的暗紫色。
突然!迷茫的瞳孔聚焦于一处后骤然紧缩!
他又反过头急速往山下跑,墨绿色风景呈残影倒退,金色的光斑一步不停往海边的方向移动。
树叶沙沙作响,海面微波轻荡。
“宋、宋不周!”
“宋不周!!”
“宋!不!周!”
柳烬站在岸边用尽力气大喊,周围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远处的人群耳边尽是喧嚣,也不会费心注意这边阴暗角落发生的事。
海里的男生站在原地,好像长出了一口气,白雾散尽但他始终没有回头。
“我明年就要成年了!”
柳烬感受不到自己的眼泪,又说。
“我爱你,所以,等等我。”
水面已经没过那人的膝盖,米白色衬衣被风吹得翻飞,露出瘦骨嶙峋的身型。
之后在沉默中僵持了长达十七分钟,没人知道这段时间里他在想些什么,在纠结什么。
用尽全力耐下心来的柳烬只知道,宋不周最后半侧过头来望向自己时,眼眶泛红,不逃避的直视视线久久停留在自己眼底。
分明是在求救。
他后来因为害怕足足盯了人一整夜。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抱着人呆了一整夜。
柳烬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各个方面都不算是心态健康的人,心理医生曾在他面前频繁提到过“ptsd”这个专业名词,之前不清不楚也没兴趣深入了解的他在那天夜里,在宋不周身上深刻体会到了这个词汇。
allparticlesintheuniversearecloselyrelated.
在眼前人面色凝重陷入回忆的过程中,秦恒一直在堂而皇之地做微表情分析,他最近对心理学领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打算回头去青苔书店淘一下有没有相关书籍可以平时辅修研究。
数字钟表发出咔哒的声音。
“其实,关于天涯海角坠落事件有个如今再说已经不重要的小细节,只有我知道。”
秦恒突然开口,现在他连自己的心理究竟是如何都有些模棱两可了。
“什么细节?”柳烬从过去抽离出来,转过头飞速问道。
“那个姓方的孩子前一天碰巧到我的诊所买药,他当时很开心地告诉我……”
秦恒侧过头看着眼前的墙面,眸子里映出的是种混杂悲伤与遗憾的复杂感情。
“他成功说服不周,转天去天涯海角看烟花。”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海子经典诗选》
第6章绑领带
“berunningupthatroad
在这条路上奔波
berunningupthathill
攀上那座高山”
歌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有关悬崖的诗句,本是冲破黑暗反抗命运的正向音乐作品顿时爬上了深重孤独感,这可不算好事。
费尔南多·佩索阿。
他一生孤寂且波澜不惊,5岁时父亲因病去世,家中经济困难,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开始变幻各种异名通过诗句抒发丰盈的内心世界。写出“过去的生活混杂了将来的生活”的人自然逃不掉因果定律,在一生中只恋爱过一次,最终因自身问题恐惧婚姻关系,以分手收场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