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往来,似乎有谁捧起了一尾游鱼。
小胖崽再次醒来时,月色低垂,星影摇晃。宫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撑开一片朦胧夜色。
鱼儿没死!
不知道怎么才能表达一条胖鱼激动的小胖崽拍打起了尾巴。
是父父救了鱼儿吗?
小胖崽甜滋滋地想,心里有无数扑腾翅膀的小蝴蝶。
我!
晏承裕!
绝嗣帝王的独生子,跨越岁月,也还是有心灵感应的嘛。
嘿嘿嘿。
痴傻的小鱼在水池之中转着圈圈,追逐着自己的尾巴。
晏寂渊款步至廊庑上,漫天星光成了他的陪衬,浩瀚星空照耀之下,皇太子一手支颔,靠着石桌,轻垂眼眸,面无表情地盯着追尾巴的鱼。
笨、傻、蠢。
原以为极有灵性,竟这般呆傻。
小胖崽追了几圈,给自己累到了,他现在一点也不嫌弃自己变成一条鱼了。
金鱼儿欢快晃动尾巴,拨开平静水面,激起一阵阵涟漪。
不知哪里的水草缠绕上了他的脑袋,金晃晃顶个绿油油,令人忍俊不禁。
小胖崽对着父父发花痴,他想一叠声地叫:“父父、父父!”
被小渊叫茶壶也无所谓,即使真的变成茶壶,能看见会动的小渊也很好。
想起明熙帝的棺椁,欢快的金鱼儿肉眼可见难过起来。
晏寂渊也不知为何,视线落在傻鱼的身上便转不动,腿脚也不听使唤,非要在亭子里守傻鱼一下午。
见他忽然不动,静静地「站在」原地。
难道是受伤了?晏寂渊仔细端详起来,他的眉心紧皱,不自觉为一尾游鱼感到揪心。
鱼鳍并未发红,肚子也鼓起,似乎吃得很饱。
圆圆的脑袋也不见伤处,许是水草挂住脑袋,游不起来了。
皇太子自己都没发觉他松了一口气,只是轻挑眉眼,唇角微勾,竟对一条鱼说起了话:“来。”
后来的圣上仙风道骨,不可逼视,何曾有这般鲜活的样子。
小胖崽眼睛都看直了,尾巴摇得欢畅,乐呵呵地去了父父身前。
“找鱼儿呀?”说不了话,小胖崽便吐出来一串串泡泡。
要父父知道,鱼在说话。
金鱼儿这般有灵性,令晏寂渊心底的念头愈发强烈。
鸷鸟不群(1)
周围都是只知道张嘴要鱼食的蠢鱼,他浑身金鳞,又像是能识得人言,放任他在这池中,岂非埋没?
不如把他带回去吧。
晏寂渊愉快地做了这个决定,只是他的殿中,并没有养鱼的池子,养在缸里,再聪明的小鱼也会丧失天性。
孤便给他造个池子。
“胖鱼儿,与孤同归,如何?”朦胧的月色照出画中仙一般的人,他声音微沉,却像是含了蜜一般,甜润。
话刚说出口,晏寂渊便蹙起眉头,这般恶心的语调居然是出自他口。
幼时母后哄她也发过这样的声音,孤今日比母后更甚。
小胖崽眼冒红心,那耀眼的金鳞忽然变深,染上一层醉人的浅红。
金鱼儿不断地沉入、再钻出。
他说不了话,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父父,鱼儿开心,鱼儿愿意。
不是小胖崽好骗,也不是他傻,而是面前人是他的父父。
血脉深处传来的悸动,圣上即便是要将他炖了吃了,鱼儿也是甘愿的。
不是欠不欠的问题,而是心甘情愿。
晏寂渊见他如此开心,不由得也轻抿起唇,他走近了水池,甫一伸手,指尖刚触及水面。
小胖崽便迫不及待地用额头轻顶父父的手指。
似乎在说,快把鱼儿带回去吧。
接触到那鳞片,晏寂渊不算平静的心都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沉下心来,在一瞬间划过许多想法。
这是谁驯养出来的鱼儿,孤或许中了毒。
不然为何心里一直怦怦直跳,从这金鱼儿出现开始。
皇太子看了小胖崽一眼,将与水面相借的手收回,不动声色地偏头。
“孤养不了鱼。”他沉吟道,水面忽然没有动静,晏寂渊鬼使神差地补了句:“殿中没有池子。”
小胖崽见疼爱他的父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上一秒说要带鱼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