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有四季,朕却和母后龟缩在这片小小的天地里,连完整的太阳都不曾瞧见。
梅雨时节,墙上总会爬满绿色的霉斑。
去年这个时间,宫中突然来了一个新面孔。
与素面朝天的母后相比,她簪星曳月,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瞧瞧,这是咱们大昭的小太子。两岁便这么高了,可怜呢,瘦巴巴的,和本宫在宫外瞧见的乞食狗一般。”
母后羞愤难忍,朕知道,她想伸手将朕揽至身后。
可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趾高气昂的女人,掐着朕的脸颊,尖利的指尖划过眼瞳,怨恨说道:“好一副相貌,只不过生在太子身上,真是委屈了。”
她想划烂朕的面庞。
划就划吧,朕无所谓。
不知为何,这个世界那么无趣,叫朕连活着的念头都没有。
在她阴狠地拿刀在朕脸上比划时,畏畏缩缩的母亲突然冲上前,一把将她推开。
那个女人吃惊又厌恶,她叫人制住母亲,要好好地掌她的嘴。
没有人可以在朕的面前,欺负朕庇佑的人。
“放肆。”不喜欢说话,只会看书的朕突然开口,令母后无比震惊。
那个女人被朕吓得一颤,她反应过来时,叫人制住朕,但是没有人敢。
朕知道,她也不敢。
他们都说,朕是个怪物,冷冷瞧着人的时候,好像要将人扒皮抽骨一般。
这一天,朕出了那个狭窄的宫殿。
被人扯着去的。
母后看见一个男人,一个朕觉得弱小、虚伪、无用的男人。
她说,这是大昭的皇帝,是朕的生父。
让朕唤他:“父皇。”
那一刻,朕的心里好像起了一圈涟漪,父皇这个称呼,似乎在朕的心间有着特殊的意义。
即便心下疑惑,朕也想要唤一声父皇。
可那个男人嫌弃地抛下酒杯,他说:“贱妇逆贼所生,不配尊朕为父。”
朕并不伤心,还有些疑惑,既如此厌恶母后,又怎么让朕做太子?
后来朕才知道,朕的祖父威震边疆,那个男人敢欺负母后。不过是知道母后爱他,不会与远在万里之外的成国公告状。
朕觉得,这样的帝王很是无能,既然忌惮,何不干脆将成国公杀了?
可转念一想,这样无能的人,边疆不稳,朝臣如浑水,没有成国公谁能替他守好边疆,令他安稳坐上龙椅?
朕与母后,大抵记载着他的耻辱与弱小。因为母后总是提到,当初陛下说了,只要能说服父亲助他夺嫡,他会永远爱重妻子。
无趣,没用的男人,痴情的女人。
朕甚至连瞧他们的兴趣都没有。
成国公回京了,朕与母后被挪到了皇后该有的寝殿之中,他连递三封折子,问皇后太子安好?
那个男人将桌案推翻,狠狠地威胁母后与朕,令我们好好闭嘴。
母后自是忙不迭应了,朕?朕无所谓。
朕总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令朕留恋的人或物。
几个蠢货总是来朕面前卖弄,或是打翻朕的吃食,或是推朕几下。
可惜,他们从来没有推动过。
这样的把戏他们总是乐此不疲,时常有宫人拿同情的眼神看朕。
当然,大多数是畏惧的。
朕总是面无表情,旁人说朕是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鬼怪。
十二岁还没有侍读的太子绝无仅有,不过,朕生而知之。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时常有痴迷的眼神落在朕身上,有天那些蠢货将朕带到那个男人面前。
嘻嘻笑着:“父皇,你看他长得比宫中养的伶人还好看,不如叫他为我们舞一曲吧!”
那是宫宴。
众人的眼神是怜悯的,还有悲愤的。
内阁的孟大人以死相谏,才让那个男人不甘心地收回想法。
朕十五岁,蠢货们都入朝议政了,朕这个太子还只有一两个讲官。
朝臣们又是一番劝谏,朕能上朝了。只不过那个男人要朕一直跪在殿下。
非诏不得起。
朕知道,他害怕朕,朕也从未跪过他。
正当朕想着怎么一刀剁了他的脑袋时,成国公又回京了。
这一次,朕有了别的想法,本能驱使着朕寻找着什么。于是边疆来犯时,朕主动去了关外。
人杀的越来越多,威名赫赫。
成国公是个忠君爱国之人,一次次为朕请功。
可惜,那个无能的皇帝连做面子都不肯。
大抵是蠢货们害怕了,于是在皇帝面前说了许多次,皇帝被说动了,便连发圣旨,叫朕回京。
沐浴鲜血的时光太快活了,只是朕还没找到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