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没有照做,她直觉马车里的人很重要,于是抱拳道:“抱歉,我方才正思忖他事。敢问兄台,马车中是何许人也。”
“不是聋子……”车夫更加不耐烦,“你管那么多作甚,赶紧让开,人命关天呢!”
人命关天?林骁微微皱眉,让开了路,等车夫瞪了她一眼,驾马走远了些,她才不紧不慢跟上去,顺便留意四周,看看有无熟悉的地方或者熟悉的人。
可惜天色将暗沉,在外务农的都回了家,除了前面的马车,竟再无一人。这地方且陌生得很,仅能从地势大体平坦,大片大片的农田,林木略显稀疏的情况推测,此地不属于乾阳,像是兴国的土地。
奇怪,她怎么会梦到兴国,还是陌生的地方……等等,难道这不是她的梦?!
此猜测一出,林骁立即加快脚步,悄无声息地追上马车,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马车顶,贴伏着,不大磊落地偷听马车内的声音。
“刚刚那位小郎君许是有要紧事求助,我们不应一声便走实非善举。”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子声音显露几分愧疚。
“唉,那村子的时疫刻不容缓,若我们停留于此予之帮助,多耽搁一日兴许就多死一人,若不帮,我们停留便是平白予人希望,又叫人失望,招怨恨是小,如若因此使对方冲动之下行举不智,反倒是害了对方。”男子声音清朗,语气中藏着疲惫与悲悯。
“夫君所言甚是,只盼小郎君能得天庇佑,得贵人相助。”
“但愿如此。”
之后他们商讨起行医用药一事,林骁自是听不懂,但依旧仔细去听去分辨,分辨二人声音之外的清浅呼吸声。
身为一个视妻如命,恨不得时时刻刻贴着老婆的人,林骁怎会不熟悉老婆的呼吸声,她敢笃定,马车内的第三人正是她老婆赵谨!
意识到老婆近在眼前,林骁止不住地欢欣雀跃,若非发觉老婆在梦中正睡着,她怕是会忍不住立刻闯进去把老婆抱在怀,也幸而她晓得自己于现实是抱着老婆的,在梦里便多少能保持冷静与理智,况且她对马车内另外两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不免有几分局促。
还是等马车停下……思绪止,林骁诧异地稍稍瞪大眼,明明刚刚还天色愈黑,转眼间竟天光大亮,同时马车颠簸得有点厉害。
马车内,赵谨缓缓睁开双眸……
第199章
噩梦,又是噩梦。
自从慢慢接受林骁的情意,赵谨已很久没有为噩梦烦扰,以至于再度置身噩梦之中,一时竟不能冷静,显露二三分脆弱,尤其眼前的父母不再似蒙了层纱般看不分明,声音亦是十分清晰,他们此时完好的模样与死时的惨状来回于她的眼前闪换,她难以自控地红了眼眶,身子微微颤抖,目中的悲戚倾泄,再无法戴上“平静”的假面。
“阿谨?!”
父母异口同声地惊呼,那份真切的担忧与满心的怜爱更是扎痛赵谨的心,她死死咬着牙关,不愿呜咽出声,他们的关怀疼爱,他们的温柔抚慰使她无比痛苦自责,而她一旦哭出声,寻求这噩梦中虚假的温情,便意味着她向心魔妥协,便意味着她无法再接受事实,她会死于幻梦。
她尚未除掉黑斑星替父母报仇,尚未完成父母的愿想,尚未明了情为何物,还有无法舍弃的人,她万是不愿死。
“阿谨,你怎么了,娘在呢,你哪里不适,还是做了噩梦,告诉娘好不好?”
置身娘亲温暖的怀抱,赵谨闭上眼,泪珠滚落,一颗接一颗,她微微启唇,又迅速抿紧,未发出一丁点声响,唯有泪珠嘀嗒嘀嗒落于娘亲的手背。
“阿谨……”
娘亲的声音染上朦胧的痛苦之色,她仿佛听见娘亲临死前饱含不舍、担忧与悲痛的呼唤。
心跳顿停,沉痛如汹涌冰冷的潮水冲击血肉之心,似要将之碾碎,飞溅的浪花混杂着泪与血沫。
她犹自死咬牙关,宁将牙咬碎,也不肯向噩梦屈服半分。
“老婆,别怕。老婆,我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