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示意,林骁将草垫拿来放好,坐在书案侧面,持刻刀预备。
见状,赵谨悠悠开口一字一句清晰道出《识毒·第三经》的内容,肃冷的柔音仿佛掺了几许空灵与轻暖。林骁悄悄翘起唇角,小心又认真地控制力道于赵谨的字下镌刻自己的字。
秋末,虎翼军离开荛林,每人配一匹马向翁宜进发。
翁宜乃兴西南守江要城繁邑前最后一道关卡。之所以称其为关,非立有关墙,而是地势大抵平坦的翁宜有三座横向勾连的山丘,山丘不高不矮,完全当得起易守难攻。立于山丘之上,周围平坦少树,所有动静一览无余,进攻者几乎掩盖不了自身的意图,除了强攻之外似乎没有计谋发挥的余地。
虎锋军已陷入苦战数日,再拖下去,另一边与虎锋军一同攻兴的飞腾军就要先一步突破北侧兴关,随后要么停滞不前空耗粮草,要么在没有虎锋策应的情况下被兴兵围而吞之。一旦飞腾军败退,被它引走的兵力将回归翁宜,到时虎锋也必须撤退。
若落到两军接连败退的境地,对于有恒心攻打兴国的乾阳来说或许能够咬牙接受,但对为利益牵扯进这场两国之战的北国而言将十分沉痛,北国很可能会重新考虑与乾阳合盟攻兴一事。
诚然,飞腾军与虎锋军互派信使传书,战况互通,北可以配合乾阳放慢攻关脚步,然粮草并非无限,兵卒的士气也没办法一直维持高昂,若乾阳迟迟攻不破翁宜山丘,北很大可能会选择撤退,合盟关系同样会随之瓦解。
因此,虎翼军的任务即是尽快打破僵局,避免飞腾军撤退,以及助虎锋拿下翁宜与繁邑,迫使兴国放弃以凤尾江为界的兴西南国土。
出发去翁宜前一夜,林骁自封为军师护卫陪赵谨前往将军营盘议事,同行的还有袁逸安。
等抵达将军营盘没多久,其他人陆续到齐。
四位伯长与四位军师,外加将军与腹心东馗愚以及本不该在此的林骁,共十一人,他们没有进营帐,而是在营帐外摆了长桌与木凳,众人纷纷入座,唯林骁略有点尴尬地站在赵谨身后,帮她挡挡风,好在无人揶揄,不过瞥上她两眼而已。
“咳咳。”东馗愚清了清嗓,“此次翁宜破壁战,飞腾军给虎锋攻破翁宜山丘的期限是十五日,眼下已过去大半,我军明日出发,抵达翁宜时保守估计只剩三日,三日内若不能打破僵局,恐怕无用的虎翼军会被王上遣散。今召诸位至此便是商议对策。”
其话音刚落就有人开口接茬,此人眼窝乌深,胡须稀疏,颧骨凸出,鼻若鹰钩,歪戴军师帽,衣着松垮,几乎是把“放浪不羁”四字贴在脑门上,其乃疯军师罗生斧。
罗生斧疏懒地说:“东馗先生,这敌我双方人数几何,敌军又是何人为将,手下都有哪些能人异士啊?”
东馗愚回答:“因先前寻杜一战,敌军折损不少人马,乾阳与北不给兴休养生息之机,又有另几国虎视眈眈,如今兴堪堪能驱使十万人守兴西南要地,被北分去一万,分割战场的临湖郡驻兵也是近一万,留守翁宜的有三万,留守繁邑的有五万多,这五万多起码半数是充数的,不算精兵。”
稍顿,他继续道:“虎锋军有十万兵马,氏族将领兵,据前线所报军情,这几日冲阵虎锋屡次被兴兵耍弄,已折损三成可战兵马,而兴兵伤亡怕是连三千都不到。”
可战兵力要减去辎重军不可参战的人数,保守估计虎锋有七万可战兵马,敌军有两万一千可战兵马。虎锋损失两万一千可战兵马却只换得敌军不到三千人,三成换一成半,即便靠人数硬生生冲破敌阵夺下山丘也没有攻城余力。
不过要是北不撤退,虎锋霸占山丘暂且休养,没准磨一磨时日,王都再派些援军也能拿下繁邑,奈何北那边是急性子,将至冬日依北国气候要运送粮草辎重可比乾阳这边难得多,而且据赵谨说北要占的拒客关对外易守难攻,对内却是易攻难守,和乾阳凌云关差不多。兴兵倘若先夺回拒客关,逼退飞腾军,再包抄虎锋军,只要断了粮草通路,虎锋军就得困死在翁宜山丘。
思绪刚翻飞几下,便听东馗愚介绍起敌将。
“此次驻守翁宜的兴国将领名为卢徒,与这几年名声鹊起的兴将阎济合称‘兴国铜墙铁壁’。阎济虽精于防守却不疏忽进攻,卢徒则对防守之道颇是全心全意,绝不主动进攻,就是大骂此人乃缩头乌龟,咒其全家不得好死,卢徒都只会付之一笑混不在意。卢徒最为擅长的便是守地利比耐性,极其难对付,他手下且有三位能士,小神弓曹三秋,绞首骑宁涯,算无疑张治。”
“哈,算无疑。”罗生斧嗤笑,他似乎认识张治。
“罗军师可识得张治其人?”卫忠臣出言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