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闻言微微颔首,紧张感褪去一些,冲林骁笑了笑。
林骁这才带着她于赵谨营帐前立定,刚要出声,眼前的营帐帘子就从内撩开,玉颜温润而沁之霜冷的女子映入眼帘。
夕阳今日格外偏爱她,披霞光于其肩,冲淡她的冷利,平添柔和几分,使她的眉眼朦胧,似藏柔情笑意,令林骁一时晃了神。
又很快因她一句冷言而回神。
“去沐浴,否则不许在我眼前晃。”
指的自是没找到机会沐浴的林骁,她近来已是习惯和同袍一起臭着。
怎么之前抱你时不见你嫌弃,林骁心下嘟囔一句,面上则无奈应着:“好哦,我这就去把自己洗干净。”
接着转头轻拍两下七娘的背,她说:“小七沐浴过,总能留在这儿吧。”
赵谨看了一眼颇是拘谨的傅七娘,答:“可以。”
于是林骁摸摸七娘的头发予之勇气,随后放心地转身离开。
傅七娘默默望着她的背影,面上写满了不舍。
“她一会儿便会回来,你且随我进帐。”赵谨不擅长与年少者相处,亦不擅长温柔待人,故而语气稍显冷硬。
傅七娘怯怯应一声“是”,蹑足跟在赵谨后面进了营帐。
营帐内很是凉快,赵谨虽通过蛊虫与药祛除寒疾,但雪族人天生体寒这一特质无法消除,因此她依旧惧冷不惧热,周身依旧难为温暖相覆,不过与以前相比已是大为改善,不至于夏日披着毛斗篷都嫌冷。
“坐。”赵谨将一个草垫放在书案前,示意傅七娘坐在此处。
傅七娘顺从地正襟危坐,身体几乎是僵在草垫上。
关于自己是否吓人的疑惑一闪而过,赵谨并未在意,旁人对她的看法从来不重要。
落座于傅七娘对面,彼此间相隔一张书案,赵谨不紧不慢道:“我姓赵名谨,谨言慎行的谨,在虎翼军担任军师一职,很大可能会被某黑心人安排加入你所在的什,担任此什所在百人队的队军师。换句话说,你我来日同什同队,将并肩作战。”
“然……”赵谨无丝毫怜惜之情,眼神甚至可称冰冷,在她的注视下傅七娘惶恐不安,她对此视而不见,一字一句清晰言之,“你之弱必将拖累你所在的什与队。”
傅七娘面色发白,赵谨却不打算住口。
“与虎锋军那等能够浑水摸鱼的军队不同,虎翼军人数极少,承担着足以决定战争胜负的重任,是以虎翼军必须人人皆为精英,人人皆具备单打独斗之力,宁缺毋滥。除非你为辎重兵,或有人时时刻刻护你性命无忧,不会拖累旁人,否则我建议你离开虎翼军。”
“不…不,我不想离开,不想离开……”傅七娘不敢抬头看人,唯双拳死死攥着,她语含急切,又藏着几分怯懦。
赵谨无声轻叹,她是认真地想劝走傅七娘,为此特意将某阻碍调走,她亦了解傅七娘的来历,可了解与同情不代表会心软。战场并非慈悲之地,若傅七娘不与旁人有牵扯,于战场自生自灭也就随她,左右是她自己所选择的生或死路。可当下的她成为了一株菟丝花,在虎翼军的战场选择依附旁人而活,那不仅她活不成,被她依附的人同样活不成。
“倘若不想离开,摆在你面前的唯有两条路,要么成为火头兵或医师,要么拥有自保乃至杀人的实力,不论哪条路都必须能够独当一面,不可过于依赖旁人。你若做不到,便不可留。”赵谨的语气愈加冷酷,言辞愈加咄咄逼人。
傅七娘却出乎意料没有再低着头,而是缓缓抬头看向赵谨,面上仍挂着惧色,她甚至发起抖,但始终没有再低下头。
其声音颤颤,拳头紧攥,无比认真且郑重道:“我会拼尽全力,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人,不会再拖累老大他们,我想留在这儿,留在虎翼军。”
“军师大人……”傅七娘深吸一口气,“我会凭本事留下的。”
如果她说“请让我留下”或者诉说自己的身世苦以求同情怜悯,赵谨不会动摇半分,会毅然决然赶她离开虎翼军,幸好傅七娘未心怀侥幸,而是选择向她展现自身决心,并显露怯懦之下的三分坚韧。既如此,赵谨愿意给她一个机会。
“我善毒,暗器功夫勉勉强强。谧善医,暗器功夫出神入化。明年乾阳会有一场大战,虎翼军必将参战,你只有一年时间提高实力,你可拜我为师,亦或拜谧为师。”
此一番话既是予之机会又是予之考验。
若拜谧为师而选择上前线,那多少有些好高骛远、不自量力,一年之期以傅七娘非武道天才的资质顶多能练得一手粗浅的暗器功夫,还得以不学医分散精力为前提,这样的本事无法留在虎翼军。若傅七娘不想拜赵谨二人为师,而选择由林骁或维苏丽雅教导,那么她既无天生神力又无武学功底,一年就只能勉强练成花架子,更无法留在虎翼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