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氏族见不得人的本质,那两个畜生不出所料没有假手于人,而是自己打开了木盒,结果吸入了毒烟,全身溃烂,尤其是畜生的命根烂得最快。偏偏赵谨下毒有分寸,并未夺走它们的性命。
东馗愚且学着赵谨的语气说了一句:“比起痛快的死,备受打击与折磨的活才不辜负畜生所下种种苦功,不是吗?”
畜生得了报应,林骁自然感觉痛快,可她同时也担心氏族报复赵谨。
东馗愚予以宽慰:“陆白两氏族不会查这件事,一来新家主不会为老家主申冤,反倒会感谢幕后主使,二来陆白派细作意图致使寻杜收复战败北,此事闹大,无疑是自掘坟墓。总之,明面上氏族不敢动手,而暗地里,以赵大人的脾性与谋算,恐怕更该担心来犯者与其背后之人。”
在理归在理,林骁还是打算日后多留意氏族的动向,尤其是在军营,对于不知根知底的人要保留戒心,要学会“察疑”,她不想让自己在乎的女子,不论是赵谨还是语儿姐,亦或师傅和谧姐姐受一丁点伤害。
也是因为这种事明晃晃摆在眼前,让林骁产生了一个特别的想法,她要建立一支女子军,专门收留或被迫或主动进军营的女子,不让她们消亡在“自己人”手中。
为此她必须做到两件事。
一是成为将军,拥有掌亲兵之权。
二是为女子找到一条变强的路,林骁已经有了想法,即精修武道,改良行气拳,只要改成女子能习的拳法,女子军就一定能于这乱世有一立足之地。
而在成事之前,林骁对于乾阳女子所面临的困境唯有“无力”二字。
战事结束,大军回程,林骁不打算和郑直、王踵武回乡,仅拜托他们将她用次军功换的粮符交给她姑姑。
随后和该告别的人暂时告别,就是赵谨不愿见她,她也不是故意把沐浴桶弄洒的……那晚赵谨于烛光下看书,昏黄暖光悠晃,衬得她眉目温柔,冷冽疏散,不知何等妙趣使她莞尔,滴水泛涟漪,惑人心神。林骁看呆,不知觉间松了劲力,于是大潮来,烛火灭,白日只能在赵谨的营帐前委委屈屈小声告别。
磨磨蹭蹭半天,临行前林骁忽生逆反之意,撩开营帐帘子冲里面端正写字的赵谨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后会有期”,眼睁睁看赵谨手一抖,估计字写歪了。下一息,飞来一笔直戳脑门,她眨眨眼,竟没有墨点。
干净的笔落在手心,林骁不想还回去,遂问赵谨能不能不还,一句冷淡的“随你”飘出,她乐呵呵地带走了一个念想。
离开军营,林骁独自去拜访死去同袍的家人,送粮饷。
花六发小家只有一个老婆婆,她没有收林骁送来的粮饷,她说她一只脚踏进棺材,估计等下次征兵,人就别了这凡尘俗世,没必要再拿这份粮饷。她还说她感谢林骁特意跑这一趟,走前能得到这份善意她已是满足,如若林骁心中过意不去,就将这份粮饷给隔壁的小姑娘,那是花六的妹妹,家里大人都走了,只剩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
林骁胸口闷闷,向老婆婆行以抱拳躬身礼,郑重地说:“他们都是英雄。”
老婆婆和蔼地笑了笑,苍老的双目透着几分明亮,以及了然。
第74章
花六的妹妹花七比林骁小一岁,她的手却比习武的林骁还要粗糙,家中的一切都是她在打理,房屋内外,田地,且得做些手工活添补家用。
她说她想攒些钱粮给兄长买好的布甲好的兵刃,让兄长在战场上能威风地杀敌,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命。
但当林骁敲响她家屋门的那一刻,她的愿想落空了。
花七平静地接过其兄花六的遗物——一根木簪子。这是林骁离开军营前,悄悄来找她的秦之荣所予的物什,据说是花六拜托秦之荣做的,给他小妹的生辰礼。
在花七珍惜地收好木簪子后,林骁将三成次军功换来的粮符交给她,她犹疑几息收下了。
或许是答谢,又或许是心有苦闷,花七给林骁倒了碗水,拿了些现成的吃食,如闲谈般讲了他们一家的事,以及自打兄长被征走后她独自一人的日子。
平静的语气,平凡的艰苦。
和乾阳大多数支离破碎的家一样,她的父亲与五个兄长死于战场,她的母亲与姐姐死于难产,她的姐夫改做了寡妇的男人,她的小外甥或外甥女没有她幸运,又比她幸运。
林骁听得心里难受,想帮她,她清楚再有战事必会轮到花七上战场,女子上战场又无人照应无疑是羊入虎口。她想她可以试着引荐一下,如果花七能当火头兵,兴许能到虎翼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