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秦之荣说,这是廖封将军特地为此次五队合战准备的,为了避免出现伪造旗帜以致选拔不公的情况。在合战结束前,除了制造旗帜的工匠外无人知晓旗帜的秘密。
秦之荣能知道这个秘密靠的是出身和运气。他出身工匠之家,家中长辈大多曾做过军中工匠。轮到他从军,家里就拖关系让秦之荣去辎重军继续做安全的工匠,可他更想上战场建功立业,长辈们坚决不同意,他在抗争过后还是只能走长辈安排好的路。唯一能选的是当运送兵还是工匠,他选了运送兵,偶尔得去帮军中工匠修补军备,这是他家长辈要求的,不能忘本。
他并不抵触工匠手艺,反倒挺喜欢这门从小学到大的技艺,加上他本身很重孝道,于是得了空就去帮忙,因此好运地瞧见了正在制作的旗帜底部木塞,又从工匠们的闲聊中得知了廖封将军的安排。
本来这和秦之荣没什么关系,若非教卒到辎重军选人做一队奇兵候补,秦之荣会把这个小秘密烂在肚子里,甚至若不是当时一队陷入必败的绝境,秦之荣依旧不会透露这个可能会给工匠们带来麻烦的秘密。
林骁感激秦之荣,也不想给其他人带来麻烦,是以她准备有事她来担着,左右旗帜底部木塞不是那么难取出来,又没有机关,若观察仔细未必发现不了。林骁打算咬死是她想出偷天换日之计,原本想换旗面,无意间发现旗帜底部木塞,这才选择更换木塞。
不多时,旗帜检查完毕,那五人人手一杆旗帜,立于一队前面,背对着他们,林骁无奈地被挡住视线,只得竖起耳朵听其他队的动静。
原本二队三队很安静,但当拔塞子的声音乍起,三队那边出现丁点骚乱。
“咳咳。”千夫率干咳两声,三队那边没了声音,仅剩下检查旗帜偶尔发出的声响。
没多久,杂音消失,千夫率说:“此次合战结果已出。一队持有旗帜数目为五,其中一队旗帜两杆,三队旗帜一杆,五队旗帜两杆;二队持有旗帜数目为五,其中二队旗帜两杆,三队旗帜一杆,四队旗帜一杆,五队旗帜一杆;三队持有旗帜数目为五,其中三队旗帜一杆,一队旗帜一杆,二队旗帜一杆,四队旗帜两杆。剩下两队皆无旗帜。按规定,旗帜数目相同,比较本队旗帜数目,一队二队皆是两杆,故一队二队胜出。”
“不可能!”
“凭什么一队赢了,我们明明有三杆本队旗帜!”
“千夫率,一队这是作弊,应该判他们输!”
“就是,我们不服,该是我们三队赢!”
三队一众连畏惧千夫率都顾不上,一个个抻脖红脸,要不是有千夫率手下的兵阻拦,三队人八成要把拳头抡一队人脸上,再藐视一番千夫率的军威。
“都给本率安静!”石野怒喝一声,骇人的气势迸发。
一瞬间,仿佛脑袋被老虎的血盆大口笼罩,染血的尖牙抵在脆弱的脖子上,胆敢忤逆,必将被咬断喉咙。
林骁寒毛直竖,不自觉“咕咚”咽了口口水。
三队安静了,石野却没有把那份染着风沙与热血的气势收回去,而是更为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林骁双腿微颤,肩膀稍稍下垂,吐纳极其不畅。她尚且能撑,有不少人撑不住腿软瘫坐在地。
“坐下的不许进左前营。”
石野冷酷的声音犹如一把垂在脑瓜顶随时可能落下的闸刀,没人再敢出言顶撞,连坐在地上的人都发不出一声,仅仅白了脸不住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仍是鸦雀无声,林骁额上汗珠一颗接一颗往下坠,双脚有些麻木,神志有点迷蒙,好在烧疤煞是灼痛,她尚能保持几分清醒。
“林骁,旗杆底的秘密是谁泄露的?”
朦胧的声音闷在耳朵里,林骁咬咬牙站直,回答:“我发现的,当时我队陷入绝境,唯有换旗欺骗敌人才能反败为胜。”
“是吗,本率听说一队有从辎重军调过来的人,你说,是哪位泄露了军机?”
随“军机”二字重重落下,林骁感觉老虎的尖牙猛然嵌入了她的喉咙,她张嘴半天说不出话。
就在威压快把林骁压倒时,一道悠悠的声音飘了过来。
“差不多可以了,石千夫率。”
林骁被汗水模糊了眼,耳朵且有些耳鸣,勉强分辨出这是教卒的声音。
“东馗先生,将军之所以下令制作这木塞就是不想让选拔走向不公,这您应该知道。此事可大可小,小在没有换旗算作弊的规定,一队虽胜之不武,但兵不厌诈,赢了就是赢了,胜负无甚可纠结。大在军机泄露,我必须知道是从哪处漏的消息,好及时上报补漏,否则今日可以是小小一场合战泄露秘密,明日就可以是一场见血的大战泄露军机。严重与否,先生心中应是有数。”
原来如此,难怪石野千夫率这般咄咄逼人,可是……若将实情告诉千夫率,必将连累秦之荣和那些工匠,她该说吗?
“千夫率担心得是,然不必小题大做。廖封将军实际上并没有下封口令,不过工匠自发封口罢了,因此这秘密乃可知的秘密,端看谁能把握住。至于千夫率所言木塞是为了确保选拔公平……”东馗愚轻笑,“从按强弱分队开始,这公平就不复存在了,木塞其实是给弱者留下的耍诈余地,亦是给强者留下的一道考验。但凡仔细观察过旗帜,任谁都能发现这个毫不设防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