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骁打算向他们郑重道歉,这三桶水并非赔礼,而是晓得他们疲惫,她特地给他们打好来沃面。她师傅西阿星的确很快出帐,另两人却迟迟不露面,昨天跑昏过去的所有人,除她们以外直到该晨练了都没露面。进帐看了之后发现他们睡得很死,根本叫不醒。
这种情况她不知该怎么做,只能等教卒来了再说,法不责众,他们又是因为教卒倒下的,教卒应该不会太不近人情吧。
结果开饭了教卒都没有出现,她跟着师傅在僻静处练了一早上的行气拳。
吃饭时,林骁得到李叔赠与的一包肉干和孙二给的果子,以及语儿姐赠与的好些听过没见过的小吃食,连带师傅三人的份都有。
听师傅说,语儿姐昨夜守了她很久,直到不得不走才忧心忡忡地离开。语儿姐今日面色不好,目下有青色,但她的笑容温暖依旧,还细心帮她束发,让林骁鼻子有些酸涩。
自从阿爹和姑父离开,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纯粹的来自家人的关怀了。姑姑其实也关心她,只是她能感受到那份关心中的小心翼翼与歉意,姑姑许是怕她改了主意,怕吴蒙书上战场……
要说一点不难过那是撒谎,不过林骁能理解,也不怪姑姑,她始终记得姑姑如同娘亲一样给她盖踢掉的被子,给她熬夜缝补破损的衣裳,以及送行时通红的眼眶。还有吴蒙书,她离开前,那家伙抱着她哭了一整晚,一边哭一边背书,以示以文入仕的决心。她亦暗暗发誓,往后一定要护姑姑和弟弟周全,哪怕拼上一条命。
现下她要护的人多了姐姐和师傅,还有郑直、王踵武和刘叔,自然李叔、孟乘龙和何起以及曾经的同队她能护都会护,以后她护的人会越来越多,她只有变得比任何人都强大才能护住他们。
是以当教卒出现,趁着孙二等老兵把没醒的人抬出营帐的空闲,林骁向教卒请教了两件事,一是如何变得比任何人都强,二是如何能不让赵姑娘轻视她。
东馗愚莫名欣慰地回答:“这两件事有同一解,你要学会‘察’与‘思’,林骁。留意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感察人心沉浮,对万事万物抱有好奇的同时要加深思考,不要被表面所迷惑,要去留意事物的本真,去请教旁人前要独思,请教完旁人后依然要独思。生长于察思,你才能不断变强,赵谨才会欣赏你。”
原来她叫赵谨啊……
思绪稍偏,林骁赶紧回拽,认真理解那两个字。她不认为自己脑袋很灵光,光靠想恐怕难悟那二字真谛,故而她打算从行动中领悟。
集中注意沉入四营这方天地。
但见:火头兵正在收拾锅碗,有人没吃完正努力往嘴里扒拉粥。李叔所在二队在其教卒举起左手时迅速排阵,老兵们游刃有余,新兵明显跟不上慢了一步。三队围成一圈,有两人在圈中央切磋武艺。四队今日士气颇佳,人人皆精神,只是东张西望,不知在找什么。五队一如既往分裂,前面的绷着一股子劲儿站得笔直,后面稀稀拉拉的煞是懒散。
至于她所在一队,东馗教卒看着那一个个被抬出来还睡不醒的人,笑容比昨日更吓人,不像在生气,倒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嗯?东北角怎么放着奇怪的东西,约是两丈高,形如门框,两根杆中间夹着门板,门板上有个洞,那东西在教卒到前应是没有,否则早就引起其他人注意。
那是什么?仔细一看,两扇门框下有一个圆球。林骁忽的想起阿爹曾经提过,军中有时会以蹴鞠为乐。蹴鞠就需要球与门框,因此今日莫不是要玩蹴鞠?
如林骁所料,东馗愚在敲鼓唤醒沉睡的众人后,让老兵们将昨日浑水摸鱼的人全部领走,这些人跟着老兵操练,一下子走了二十人,剩下六十人将分批进行蹴鞠战。
在蹴鞠战前,东馗愚向众人讨要昨日那般练脚力的答案。说对一点即可减五圈,他且告知众人每隔一日就要那般跑五十圈,跑不完就将圈数累积到下一次,到最后仍欠着圈数的话,他尽管不会阻碍胜者进左前营,但之后的好事情他绝不会考虑欠债者。
欠债者自是可以不要他这份“考虑”,然而能被挑入一队的可都是在开刃战中表现颇佳者,他们会那样拼命,全全是为了得到更多立功的机会,他们想在军中站稳脚跟、出人头地,那么就不得不在乎一位军中腹心的考虑,哪怕这位腹心至今给他们的感觉唯有“不靠谱”三字。
是故众人很积极地回答东馗愚的问题。林骁本想抢先答一点,可惜她昨日跑时在感气,半夜醒来遇赵谨,清晨没想起这茬,刚刚在悟察思,未来得及思考这问题,遂遭他队抢先。
有昨日刚跑即摔倒的人说,那样跑是为了让同伴之间诞生默契,合多为一。
还有人说是为了尽快增长他们的脚力,行军打仗脚力强横能建立很大优势。
见两组顺利减圈,林骁有些着急,是她突然提速害得大家没跑完还多了十圈,尽管道了歉,师傅不怪她,郑直和王踵武也不介意这事儿,她自己却始终放不下,想弥补过失,可越急越没有头绪。
这时,王踵武举手说:“是让我们习惯急行军,一日步行百里,此乃强军的基本之能。”
急行军,对啊,绕营一圈大概二里地,她跑时还特地拿步子测量过,怎么没想到呢。
林骁不禁有几分懊恼,不过减了五圈,让她总算不那么焦急,冷静下来之后思路随之变得开阔。
忽然,一个字浮现于林骁的脑海,那是军队之基本——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