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剑阵里。”不是问话,而是陈述。
江渔火很清楚在剑阵里,她眼睛不能视物,是温一盏帮她抵抗剑气,而后又帮她压阵。
是她鲁莽了。
温一盏反握她的手,“没事,回去闭关一段时间,修补即可。”
他说得轻巧,江渔火却是知道魂伤之痛的。当年换躯时,魂魄撕裂的疼痛她永生难忘,补魂虽然不如换躯,但伤到魂魄总归是不好受的。
江渔火垂目,“会痛。”
简单两个字,却让温一盏满嘴的嬉笑矫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心尖淌过,胀得他心快要撑开,只能握着她的手,恨不能握得再紧些。
他的师妹啊,看着冷淡,实则是这天底下最温柔的人。
张真阳看了一眼两人握着的手,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对江渔火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届时我会为他护持,顺便让他学着点,以后能用上。”
江渔火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让温一盏学了,为她以后换躯做护持。
她没有接这话,而后告知封魔印中情况的时候,也略去了白徽以贾黔羊的消息和她交换昆仑九剑的事。
一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贾黔羊和她的事,师父从前便说她杀性太重,向来不喜她复仇;二是她很清楚,若是被师父知道她拿自己的命豪赌的事,怕是要气晕过去。
与其说出来徒增他的忧虑,不如当作没有发生,毕竟她现在的身体毫发无损,颇有说服力。
破开幽冥和涤荡魔气的事,也都只说是白徽所为,她从旁辅助。
张真阳听着半信半疑,从前倒不知道白徽有这么大能耐?
但他不信又能如何,按小渔火所说,白徽魂魄已去往幽冥,谁也没办法把她找出来对证。
如今,修士魂魄归了幽冥,魔气涤荡一空,封魔印消散,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张真阳看着眼前的墨玉江,江水清澈可见底,晴空下江面呈现出青绿之色。
若不是因为镇压着魔物,它原本该是条清白的江。
张真阳对着江面叹了一口气,随着封魔印消,百年的一切纠葛也便随着江水流走。
一切就都结束了。
却听得江渔火问,“师父,我还有一事不明。”
“何事?”
江渔火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在封魔印开之时,我曾经问过白徽前辈,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她说,是师父曾经背弃了他们。”
温一盏闻言一怔,他没想到白徽还说了这些。
可是……
张真阳微笑起来,目光落在沉静的江流上,看着很遥远,“她还说了什么?”
江渔火道:“她说,师父是背信弃义之徒,为了所爱之人抛弃了师门。”
这话已经是相当严重的指责,江渔火抬眸去看张真阳的背影。
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在江风中纷飞乱舞,阳光照射下那张脸上的纹路更加清晰。
和白徽他们相比,师父已经很老了,老得不像他们的同辈人。
隔了很久,张真阳道:“她说得没错。”
“可师父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
江渔火大为不解,等待他的下文。
张真阳却在这时候解了小京的禁制,“小丫头,你过来。”
小京一脸不耐烦,禁制解开她原本是想要冲过去的,可此时听得张震阳唤她,叛逆心起,她反倒不想去了。
愤愤然丢出一句,“不去!”
张真阳失笑,一点也不和她计较,他看着这个跟头小牛犊似的少女,又看了一眼江渔火,想从两人的脸上找出一点当年人的影子。
她们的心性截然不同,他从未将她和她们联系在一起。
但相似的地方其实是有的,同样黝黑清亮的眼睛,同样都是一副薄皮清秀骨。从前不觉得,此刻知道了再看,便觉得其实她们都长得很像。
张真阳对上江渔火探究的目光,笑道:“小渔火为何这样看为师,你不信?”
“你不信师父会背信弃义,但当年确实是我没有如约赴战。”
“当年,我在昆仑山自恃天资奇佳,剑道一有小成,便把二十四峰上上下下挑战了个遍,发现在昆仑已经找不到对手,于是便下山去了。在山下除魔,也和各派仙门的人切磋争斗,那个时候,人间还是大周朝。”
听到这个名字,缩在江渔火旁边的小京明显眼神变了变,原本没什么兴趣的样子,此时也伸长了脖子。
“大周朝和如今的大雍不一样,对神明还有敬畏之心,和仙门的关系一向很好,有很多修行之路再难精进的仙门弟子会在离开仙门后,在大周朝廷里供职。虽然后半生衣食无忧,但那个时候,这样的修士是为仙门所看不起的。”
“但你师父我,其实也做了一段时间这样的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