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么客气,”唐秦咧嘴笑,“你赶紧休息吧,脸色白得吓人了。我这待会儿还有课,得赶去教室了,要是待会儿没退烧,别硬扛,一定要去医院,知道吗?”
江燃将药片吞下,迷迷糊糊地应了。
门砰地一声关上,整个宿舍再次陷入安静,江燃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整个人汗涔涔的,头发湿得贴着脸颊,非常不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耳的铃声将他吵醒。江燃费力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将他刺得眯了眯眼——上面有三个未接来电,全是晚辅班的负责人打过来的。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还有一份提前约好的兼职,是去晚辅班给小朋友们讲解题目。
江燃深吸一口气,从床上慢慢坐起来,指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烧似乎退了些,不再像刚才那样滚烫,只是浑身有些酸软无力,脑袋也昏沉沉的。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江燃盯着手机屏幕,沉默了几秒,还是拨通了那位姓张的晚辅老师的电话,声音依旧带着未散的沙哑:“张老师,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就到。”
挂了电话,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撑着身子往校外走。兼职的晚辅机构不大,藏在一个老旧小区里,租了套两居室充作教室。
屋中摆着几个矮书柜,塞满了童话书和练习册,十几张蓝色课桌整齐地排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映出细小的灰尘。
江燃的工作不算复杂,大多时候是坐在讲桌旁,盯着小朋友们低头写作业,偶尔有孩子举着作业本凑过来,仰着小脸问“江老师,这道题怎么做呀”。他便会弯下腰,耐心地指着题目,一点一点讲清楚。
只是今天,他总觉得精神不济,讲题时偶尔会走神,太阳穴钝钝地疼。
好不容易挨到结束,江燃跟张老师打了个招呼,迈着步子往外走。傍晚的街道上,沿路是渐渐亮起的霓虹灯,把城市照出了一片五光十色的梦幻光影。
车辆的鸣笛声刺得人耳膜生疼,江燃撑着电线杆,只觉头重脚轻,眼前一片雾蒙蒙,周遭的人影在渐渐模糊扭曲,好似所有东西都在不停晃动。下一瞬,江燃眼前一黑,整个人彻底失去了意识。
半梦半醒间,江燃感觉有很多人在眼前来来去去,模糊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交织在一起,还有人一直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声音听着很耳熟。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的嘈杂陡然褪去,世界陷入一片沉寂。一个人轻轻坐在他的床边,带着微凉的指尖掖了掖他身上的被角,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怎么这么蠢。”那人嘟嘟囔囔,语气有些无奈,“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这个声音……
江燃张了张嘴,下意识叫了一声,“小烬……”
来人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过了许久,他才哑声回应,“嗯。”
江燃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他闭着眼呜咽了一声,有种想落泪的冲动,屋里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隔了半晌,有个冰凉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眼角,一触即分。
“怎么了?”那人贴在他的耳边,温柔地说:“还难受?”
江燃没再出声,他很想醒过来,醒过来看看究竟是谁,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但他的头太痛了,眼皮像坠了千斤一样沉重。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那人又道:“唱歌哄你睡好不好?”
他似乎并不需要江燃的回应,很快就轻声哼起了歌。是一首很轻柔舒缓的调子,用少年那种略微低沉清朗的嗓音唱出来,显得格外好听。
江燃听着听着,眉头不自觉地放松了,整个人又重新睡了过去。
医院的夜晚很安静,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灯,把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
江烬哼了会儿歌,看床上的人睡得安稳了,终于暗暗松了口气,他垂眸打量着他的睡颜,看着那张有些苍白的脸,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江烬的嗓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言说的无奈,像在问江燃,又像在问自己。
床上的江燃闭着眼,仿佛完全没了意识。江烬叹了口气,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感觉似乎没那么烫了。
“看来我不在你身边,你也没过得多好啊。”他捏了捏他的手腕,“这么瘦,吹点风就病倒。”
江燃眼睫颤了颤,他又被噩梦缠上了,整个人不安地动了动。他在梦里逃不脱,躲不掉,害怕得直抖。
忽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近乎温柔地覆上他的眼,将那一点点微弱的灯光给挡住,耳边又响起少年的歌声,他不厌其烦地唱歌哄着他,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嗓子微微沙哑。
“快点好起来吧。”
第二天,江燃是被窗外的晨光轻轻唤醒的。意识回笼的瞬间,他下意识偏头看向病床前,一眼就瞥见那颗埋在床沿、毛茸茸的黑色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