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的手掌盖上多尼的脑袋,“你小子油嘴滑舌,这么会哄福晋开心,难怪能诓得福晋跟你一起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旧事重提,多尼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变成懊悔与愧疚,因为他去了城外,阿玛守了他三天,确认他没事之后才离开。
他只想过自己出城之后不再回家,不连累阿玛、额涅和弟弟,却来不及去想,要是自己出事了,阿玛和额涅会多伤心。
“把头抬起来。”多铎蹙眉,“别垂头丧气的,像什么样子。”
多尼抬头,眼中已露泪光。
“还记得阿玛跟你说的什么吗?你是个大孩子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只要你自己觉得对,觉得那些东西重要,要做什么,阿玛不反对你。你是阿玛的儿子,但也要是个有主见的男人。”
“可是福晋信任你,相信你,愿意追随你,你要保护好她,不要带她涉险。”
闻言,阿诺金抬头,认真将前不久那段话又重复了一遍,“跟多尼阿哥没有关系,是我自己要去的。”
多铎:“.....”
于微笑着将阿诺金抱进怀中,“别管他们父子俩,他们俩都一个样。”
不知道是谁给先帝送瘸马,顶撞先帝,说来说去,父子俩也就大哥别笑二哥,脸上的麻子一样多。
写完字背完书,于微让多尼带着阿诺金和福康到花园里转转,不要总待在屋子里,多尼听话带着两人出去。孩子们都走了,于微才问多铎道:
“阿济格阿哥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想当叔王,可能也想当摄政王,说不好。”多铎实话实说。
“那不是咒摄政王死吗?多尔衮对他很不错了,这么想是不是有点过分。”于微居然有一瞬同情起多尔衮来,阿济格完全就是大罪上长了一个人。
入关之初,他反对迁都北京,支持大烧大抢一番后回盛京老家。圈地时,他拆毁民房民屋,强抢百姓土地,多尔衮再三命他补偿,他才象征性出了点钱。
追杀李自成时,他的确战功彪炳,十三战无一败绩,可谎报李自成死亡,又不候诏自行率军班师,回京后,在午门张盖坐,胁迫宣府巡抚李鉴释放被逮捕问罪的赤城道朱寿鍪、擅取鄂尔多斯和土默特之马。
还公然称顺治帝为“孺子”。
多尔衮顶着压力,只是贬他为英郡王,仍令其享受亲王待遇,不久后又找了个机会恢复了他亲王的爵位。他要不是多尔衮的亲哥,要不是现在天下尚未平定,仍需诸王奋武,就这些罪名中任意一条,都能让他坟头的草长到三米。
他还想当叔王?
多铎叹口气,“他这些年却是压得太久了,汗阿玛走之前,他就已经是能够参与盟誓的贝勒了,结果后来成了受制于人的小贝勒。先帝时,他还被剥夺了旗主的位置,给了多尔衮,好不容易等到我们两白旗自己做主,难免心急了些。”
作为大妃阿巴亥的长子,阿济格得到的宠爱并不少于作为守灶幼子的弟弟多铎,先帝的元妃,开国五大臣之一的额亦都之女钮祜禄氏,因为见阿济格不下轿,被罕王认为不尊重阿济格,命先帝休弃她。
老罕王分两黄旗时,对三个儿子是一视同仁,都是十五个牛录。阿济格年长,老罕王对他的政治培养,是多于两个弟弟的。他十几岁,就能参与后金与蒙古的盟誓。
盟誓,即代表正式参与政治。
蒸蒸日上的阿济格,从父亲死后,就一直开始走下坡路。
他和德格类贝勒曾争夺过蒙古属人,当时先帝和德格类的关系处在蜜月期,于是属人被先帝给了德格类,但这属人执意要投奔阿济格,双方爆发争执,阿济格抽刀砍伤了德格类的属下,被先帝重罚。
阿济格不甘心被先帝压制,想团结自己的兄弟,于是想为弟弟娶舅舅之女完淇,先帝大怒,直接削去他的镶白旗旗主之位,代以多尔衮。如此一来,多尔衮觉察先帝提拔之意,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再被任何人压制了,可偏偏弟弟也不让他如愿。
“让他当郡王,未尝不是一种保护。”于微道,“这要让他当了叔王,他又要分封了,他就不是当叔王的料。”
阿济格在打仗上,十分有能力,好似头盔就是这位巴图鲁王的外置大脑,戴上头盔,他化身精明能干的狼王,指挥群狼战无不胜,摘下头盔,那双精明的眼睛目光不断清澈。
哦,哪儿来的哈士奇。
“哪还能跟以前一样,几个大贝勒们跟汗一起南面听政呢。”多铎摇头,他算是看清了,不管是先帝,还是多尔衮,都在干一件事——集中权力,“汉人管这叫削藩,明朝那个抢侄子皇位的叔叔王,当皇帝之后,比侄子还狠,把自己几个兄弟都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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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阿布鼐跟马喀塔的另一个儿子,娶了巴达礼的女儿,原来多尼的崽鄂扎,打的是多尼的妹夫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第161章断发离婚(加更)多尔衮要娶豪格的福……
国家的每一笔款项,都有它的去处,断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以前,崇祯不敢得文官武将,只能将刀挥向弱者,裁撤驿站,所以李自成兵败数次,都能东山再起。
拿了诸王贝勒修王府的钱,必然会得罪他们,为了这群无关紧要、命如草芥的汉人,得罪和自己血脉相连、举足轻重的满洲宗王,并不值得。这也就是为什么,多尔衮选择在战事紧张、天花肆虐的时候,依旧留了很大一笔钱,给诸王贝勒修王府。
一位宗王翻脸,造成的恶劣影响是要远超几千数万百姓的,何况宗王与宗王之间关系复杂,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危机。故而多尔衮一直以安抚诸王为主,在北京为他们修建高规格的王府,发放优厚待遇,给予他们很多经济特权。
现在多铎把这个钱花了,然后大门一关,对外放出福晋生病、自己要贴身照顾的消息,群情愤慨的诸王找不到他的麻烦,全挤到了多尔衮处,抱病在床的多尔衮安抚完这个安抚那个,受完了骂还要被阴阳怪气几句,他的病愈发重了。
可即便到了被气得起不来床的境况,他依旧没有下旨惩罚多铎,而仅仅罚了弟弟几千两白银作罢,然后借口自己生病,将朝政交给了辅政王。
弹劾辅政王的折子,都到了辅政王手里。
多铎一本一本将骂自己的折子丢到地上,从容对属官道:“都记下来。”
罪名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属官将罪证准备齐全,交给刑部,刑部呈给辅政王,多铎再一一批示——
面刺寡人之过者,剥夺牛录,上书谏寡人者,削爵减属人,谤讥于市朝闻于寡人之耳者,天价罚款。
等到多铎的命令都执行的差不多了,多尔衮再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做出更高批示——
辅政王年轻气盛,做的不对,我再稍微补偿你们一点,你们收下了,这件事就算了,你们握手言和。你们要是不要呢,就算了,可以继续弹劾,我会当看不到。
来跟我闹,那我就生病,让辅政王继续干活,你们自己掂量吧。
兄弟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诸王贝勒也算看出来了这两兄弟都是一丘之貉,到底是听手段稍微柔和点的摄政王的话呢?还是直面毫无顾忌的辅政王?
要知道,辅政王素来荒唐,敢给先帝送瘸马,顶撞先帝,摄政王还是稍微讲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