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长龙一动不动,蒋垣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狠狠拍下去,发出巨响,他突然冒火,说:“是,我低谷的时候还有你拉我一把。她家里能管事的都死完了,谁教她!?你不是不知道,现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干什么?”
面对他的突然发火,蒋成敏也吓了一跳,很快回怼道:“现在不是你冠冕堂皇的时候了?”
蒋垣在此刻无语至极,他笑了两声,讽刺意味拉满,“造成她今天这个性格,难道我没有一点责任吗?如果你没有骗我,把钱给她,我要能联系上她……很多苦,她没有必要吃。”只可惜没有如果。
蒋成敏怔怔看着他。
蒋垣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他的喉咙滚了滚,燥痛干涩,他没有办法对姑姑发火,这是一个对他有着再造之恩的女人,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他。
半晌后,蒋垣尽量耐心地说:“你不要管了,这是我的事。”
“她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蒋成敏说,“你那是怜悯,不是爱情。”
“怜悯,为什么不可以是爱情?”前面的车又挪动了,蒋垣踩下油门,车子弹射很快,也很轻,随着他的话一起丝滑地飞出来,他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我觉得她的境遇配不上她这个人,她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更精彩的人生,我给她了,今后就没人有资格怜悯她。包括你,也不能再拿道德和出身来羞辱她。”
蒋成敏被气到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找回,“为她这种人值得吗?”
“我不想说值不值。”蒋垣沉吟了片刻,等情绪回落,“人总要为自己的喜欢付出代价,我喜欢就值,就算以后不如我愿,我也认。”
过了拥堵路段,他直接开到了限速,蒋成敏不由抓着扶手,看出来他很急了,“你真的……我发现,你只是看上去像个正常人而已。”实际脑子坏掉了。
蒋垣不接话了,他没有必要说这么多,不会有人理解他的。
陆霓在蒋垣家独自待了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里可以想通很多事情,决定也无比清晰。
她在玄关上找到半盒烟,是他以前没抽完的,后面没怎么抽了。北方天干,即使开封那么久都没有受潮,一下就点着了。
她坐在阳台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抽多了脑子缺氧,晕晕乎乎,远离了现实,她突然很喜欢。
看着房子一点点从只是昏黄到完全陷入黑暗,只有她手指尖的红色火星了。
其实,可以嗅到故事已经走到尾声,她总觉得和蒋垣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像做梦,美好,温暖,但不真实,他们迟早要分开的。
她和他,或者和陈延,都不是一个层级的人。
没人能成为她的依靠。
蒋垣把蒋成敏送回去,再回来,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了。他从电梯里出来,看见门口放着超市的袋子,她买了很多菜。蒋垣翻了一下,有鱼,牛肉,芥蓝等等。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对彼此的习性就会有了解,对方爱吃什么,挑食什么,他大概知道她准备做什么菜。
还有酒,是想和他一起庆祝吗?
蒋垣把菜拿进来,闻到一股烟味,从阳台飘进来的。
他打开灯,对她说:“很晚了,进来吃饭。”
陆霓没有回头,又抽了口烟,清冷道:“饭就不用吃了吧。”
蒋垣腿迈过门槛走到阳台,还是若无其事的语气:“你明明讨厌抽烟,心情不好也不要折磨自己。”他从她唇上拿走烟,折断丢了。
陆霓的嘴空了,又平静地点了一支,“你都听见我说的那些话了,不聊一下吗?”
“你想聊什么?”蒋垣问。
陆霓说:“我们分开吧。”
蒋垣稍顿,坐到了她对面,也冷声道:“你不要太荒谬,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贸然做决定。”
“和她没关系。”
“那是因为什么?”
“其实我说的,都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能在事业上帮助我,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对我来讲没差别。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们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蒋垣听了,脸上竟然没有特别的反应,看着她的眼睛:“我不管这些,现在只问你,对我有没有过真心?”
陆霓对他这个反应却很意外,真的能不在乎吗?她陷入沉思,想着被他轻轻揭过的这一页。
他其实知道自己利用他的成分很大,一定也记得她在离婚这件事上故意吊着他,还有今天口不择言、尖刻伤人的话。
如果她说,对他有真心,被他轻易地原谅了。
当然可以粉饰太平。
但以上种种,都会成为他们日后相处的刺,他想起来就痛一下,想起来就痛一下,时不时质疑她的用心。
而她,受够了随时被叫停生活,被人从美梦里扔出来。
与其今后提心吊胆地等待,不如现在主动放弃。
她摇了摇头,说没有,甚至用微笑掩饰着无措,“其实,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这样的人……”他姑姑说的一点错都没有。她摊手看了看自己,有哪里他值得喜欢吗?这么短的时间,够喜欢上一个人吗?
“是不知道,还是不相信?”他又穷追不舍地问。
陆霓被戳痛,“有区别吗?”
蒋垣倏忽森然地笑起来,像看透了她,“我在回来的路上,猜到你会打退堂鼓。”他点点头,了然地道:“果然,你一点都没走出我的预判。”
陆霓还能说什么,说还是你厉害吗?
他的肩膀微微松懈,眉目间对她失望透顶。他伸手去拿烟盒,但里面空了。陆霓静静观察着他,他直接从她手上取走了半截没抽完的,放在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