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寂好半天没有开口,便先他一步,开了口:“裴仆射,我们可以走了吗?”
裴寂沉默。
好半天,才换上一张笑脸,用尽量平心静气的声音,道:“是我不察,都是误会,我给各位赔不是了。”
“都说了,我们是无辜的,非要一意孤行。好了,白白被抓这么一趟,活没干,工钱也没了。我们的损失,裴仆射,你是不是应该赔?”
王道生言简意赅,直接表明自己的的需求。
裴寂并不拒绝,“赔,我都赔。”
“那李小娘子呢?”
萧义明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琢磨着,工人的工钱,裴寂肯赔,那阿遥妹妹的损失呢?
“铁矿的名声,停工一日的损失,裴仆射,你是不是也应该赔?”
“我又没说不赔。”
裴寂实在很想发火。
嘴巴好似被浆糊糊住了一样,用了好半天,他才将上下两瓣嘴分开,道:“圣人有令,终南山铁矿所出铁,质量上乘,朝廷愿意买进,以做打兵器之用。我愿出五万贯,助朝廷打兵器。”
嚯!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热闹的人群霎时间一静,很快,又恢复了窃窃私语。五万贯,可不是小数目,长安城里,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到五万贯。
可裴仆射,说拿就拿了。
“裴仆射有错就改,是个爽利的!”
有人没忍住感叹了一句,裴寂转过身,嘴巴咂巴了两下,可实在咂巴不出什么滋味。五万贯,的确不是个小数目。他本可以不出的。
可,为了挽回失去的颜面,为了不失去李渊的圣心,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出。
“李小娘子,钱,从民部出。等朝廷正式文书下来,便能到你手上。”
不想再说,他最后丢下这句,转身离开了。
李星遥目送着他的背影,心中也很想叹气。
她奢望的奇迹果然没有发生。
哪怕她提前做好了周密打算,哪怕赵光禄出征前便安排好了一切,哪怕霍国公和秦王都牵扯了进来,可,还是不能撼动裴寂半分地位。
得了圣心的人就是可以如此,纵然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依然可以稳坐仆射之位。
好在,还有五万贯。
想到那五万贯,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阿遥妹妹,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
一旁萧义明凑了过来,追问事情真相。
……
此时的万年县廨外,赵端午同样盯着裴寂好似老了许多的背影,问身边的李愿娘:“阿娘,就这么算了吗?”
“你外祖父发了话,明面上自是不能大张旗鼓,这事,你不要插手。”
李愿娘目光泠泠,心中也着实不痛快。
今日之事,她,或者说,不止是她,整个家里都有预料。当初阿遥提出要打陌刀,赵光禄没有拒绝。可,提出打陌刀以后,阿遥又多说了一句,道,时间紧迫,陌刀只此一把,希望够用。希望赵光禄用不上,又希望,若真有危难,赵光禄能用上。
赵光禄自是笑着回说,一把够用。又开玩笑,说打多了,他也不敢拿。
阿遥便追问为什么。
得知,有心人说不得会借此发难,栽赃陷害时,阿遥沉默了,说要不还是别打了。
赵光禄自是不愿。
之后,父女二人一番私语,便定下了“借刀献佛”之计。其实这计谋,仔细看,并非没有纰漏。至少她在那个当下,便瞧出了阿遥的真正用意。
阿遥她哪里是真的不想打陌刀,她是想,让更多的大唐将士都能佩戴陌刀。
为什么?她不清楚,也不打算问。
阿遥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决定。她能做的,是在判断这个决定没有问题时,帮着她,推她一把。
赵光禄拿着刀,去了柴绍面前。柴绍去李渊跟前显摆了一遭,秦王看在眼里,实在眼馋,便提出,想先试打几把刀。若是能成,便以朝廷名义出面,从终南山买铁矿石,用以打长刀。
李渊自是没有拒绝。
与此同时,柴玄龄,于恭几个也接连上终南山,连着打下了五把刀。
因他们本就在秦王麾下,是以,献刀给秦王,顺理成章。无人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而阿遥,只会以为,是阿叔们打刀在前,而计划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