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前方有一座桥,过了桥,再走几段路便到了通济坊,她打了个哈欠。驴朝着桥边走去,可,走了两步,驴蹄停下。
阿花好像看到了什么,“嗷呜”一声,又疯了一样,朝着河岸边某棵柳树下去。
李星遥这才看到,柳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年岁,似与赵端午相仿。因是背对着她,她瞧不清模样。只能隐约根据对方的身量和衣着,猜测,是位小郎君。
“嗷呜!”
驴又喊了一声。
李星遥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她忙叫驴停下,阿花阿花的唤。可方才还温顺的驴,此时就像着魔了一样,直朝着那小郎君而去。
小郎君大概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慌忙回头。
可,来不及了。
一张大大的驴脸怼到了他脸上,驴将他顶下了河。
“阿姊!”
“阿遥!”
两声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李星遥掐了自己一把,才终于找回自己的意识。她骑着驴,把一位无辜的小郎君戳死了。
那小郎君,此时在河里。
而刚刚,好像是阿兄和灵鹊。对,阿兄!
脸色煞白转过头,便见,赵端午正白着一张脸,朝着她跑来。
“阿遥!”
赵端午冲到了驴跟前,恨不得锤那驴两下。他一把将妹妹从驴上扶下来,又气急败坏道:“这驴是疯了不成?”
提到“疯了”,李星遥心头一震,慌忙看向水里,便见,那位小郎君浑身湿漉漉地从水里走了出来。
“嗷呜!”
驴又似疯了一样,往他身边去。
“阿兄!”
李星遥脸色变了又变,刚刚因见了人没事而勉强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她抓着赵端午的胳膊,赵端午点头,忙往水里去。
可那驴,却不动了。
它好像突然安静了,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垂着头,站在水里。
一人一驴,在河水中间。
人,上了岸。
小郎君牵着驴上了岸,驴竟然也听他使唤,同他一道上了岸。
“这驴,你哪来的?”
小郎君问李星遥。
只问李星遥。
李星遥心中实在抱歉,说:“我刚买来的。”
又好声好气,愧疚道:“这位小郎君,实在抱歉,我这驴……”
还没说完,就被小郎君打断了。
“同谁买的?”
小郎君声音冷淡,目光也极淡漠。
他又问:“是不是一个脖子上有痣的人卖给你的?”
“是……是。”
李星遥回想刚才那阿叔的模样,点头,又说:“阿叔说,他上了年纪,喂不了驴,所以三贯卖给我,我……”
“这是我的驴。”
李星遥:……
她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便见,驴抬起头,亲昵地在小郎君身上蹭啊蹭。喉头动了一下,她脸上又是难堪又是羞愧,“所以那位阿叔,他……他……”
他骗了她。
李星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刚刚,轻易听信了旁人的话。那位阿叔骗了她,所谓的驴,不是阿叔的,而是,阿叔偷来的。
而她,此刻不仅被人抓了个现行,还骑着“赃物”,将苦主顶到了河里。
心中凄苦,她诚恳了又诚恳,道:“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那驴,是他偷了你的。我……我买了赃物,我也有错。这样吧,我把驴还给你,至于你的伤……”
“阿姊,他胳膊在流血!”
灵鹊惊讶地出了声。
李星遥闻声,朝着小郎君胳膊看去,便看到,那胳膊不知何时被划了一个大口子,此时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着血。
一时间更无地自容了,她看着小郎君的脸,便见对方的脸也有些发白。
“实在对不住,我带你去医馆里包扎吧。”
她再次认错。
赵端午也道:“这位小郎君,当真对不住。我妹妹,她不是有意的,她初次一个人出门买东西。哪里想到,心思单纯,就被人给骗了。不过你放心,是我们的错,我们也不会赖账。你的手,必须得去包扎了,你同我们一道去医馆吧,治伤的钱,我们来出。”
可……
小郎君没有回应。
他垂下了眼睑,一张脸瞧着,比刚才还要煞白了。
似是没将那治伤的话听在耳里,又似是,听到了,却觉得,没必要。他转身,牵起驴,一言不发便欲离开。
李星遥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