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行师父。”领头的沙弥对着缘行合十:“明心今日犯了错误,我们师兄弟正教他规矩。”
“规矩?”缘行淡淡地道:“若没记错,明心在寮房做事吧?什么时候你们斋堂能教寮房弟子规矩了?”说罢他扫了眼抱头缩在墙角的明心,也就十四五岁年纪的小孩子,还缺了一只手,犹记得当日挂单还是这位小沙弥给他送来的一应用具,自是印象深刻。
“可……”高大的沙弥没想到眼前这外人竟对自己这些人的归属这般熟悉,不由语塞。
“还不走?报国寺的规矩便是让你们背地里欺负弱小吗?”缘行眼一瞪,喝道。
几人犹豫了下,才悻悻离开。
等他们走远,缘行轻叹口气,有人的地方便有纷争,报国寺人口这么巨大的机构,难免私下里有些龌蹉。
不过这些他也管不得,上前将明心扶起,见他没受什么伤,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后,也走了。
他自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重新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住的寮房,意外的是,玄悟竟然也在。
“师兄今日怎的回来了?”缘行坐到自己的榻上,笑着问道。
朝天寺在大黎颇有名望,比之报国寺毫不逊色。在京中自然有无数的关系,最近这些时日,玄悟每日跟着师兄弟在各处拜访,经常混到天黑,顺便就住下了。
所以玄悟极少回来,这房间好像成了他自己的。
“贫僧一僧人,总是在施主家居住不合规矩。”玄悟回了一句,之后表情变成敬佩,轻声道:“说起来,师兄我最近可听到了一桩奇闻,宁水候入京时遇到大妖袭击,有位圣僧驾驭神龙相助,才令妖怪重伤退走,那是师弟的手笔吧?”
“我哪里像什么圣僧?”缘行尴尬地扯了下嘴角,这消息怎么传出来的,明明交待过陈家人要保密,等等……
“宁水候新书近日即将出版,据说里面就有圣僧驾龙斗黑蛟的故事……”这时,玄悟乐呵呵地解释。
缘行长叹口气,果然啊,他怎么就把老陈这个狂热的文学爱好者忘了呢?
第一三三章诱拐(上)
据说在一次酒宴后,老陈醉醺醺地将进京途中的遭遇讲了出来,并得意洋洋地宣布具体细节要写在话本中,以供大家观看。
不论他真是酒后失言还是为了给缘行扬名,亦或者单纯就是手痒了少了题材,缘行除妖的事迹此刻在京城的上层圈子内算是传开了。
换了个人也许巴不得如此,或可借助名声顺势得到皇帝的青睐也说不定。
对缘行却不见得是个好事。他是个水货,可没有传说是中驾龙的能耐,而真有本事的金蝉如今也半残了,若真有人较真与他比试……
那绝对是场悲剧。
好在,据玄悟言,老陈当年随着父辈隐居偏僻之地,不管是为了藏拙还是真的喜爱,他浪迹多年,在贵族圈子内一向以不靠谱闻名。许多人认为这个故事只是他酒后的疯言疯语。
而眼下流传的故事中并没有提及缘行的名号,京城内除了陈家人,也就玄悟能猜到一点。
在话本未面世之前,尚有一分清净。
“应该抓紧时间了。”缘行在心中默默念道。打定主意加快进度,趁着名声没传出之前趁早离开修行人众多的报国寺。
第二天做了早课后,他找到知客僧,说了自己在元日前离开的打算。
挂单一向来去自由,对方稍作口头挽留便同意了。
快速地完成了分配给自己的工作后,缘行便一头扎进了藏经楼。
尽管赶时间,可对待佛门经典不容半点轻忽,缘行提神默写,一个个刚劲逸丽的文字出现在纸上,他下笔依旧稳重,不显急促。
写完一段,还会停下笔检查有没有错处,然后才会继续。
突然,有人来到了近前,可能见墨水不多了,便用光秃秃地手肘压住砚台,另一只完整的手开始研墨。
缘行笔锋一顿,抬头瞄了眼,随后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笔走龙蛇。
整个上午,他目光始终停留在纸面上,对来人再未关注一眼。
正午吃过斋饭后继续誊写,没多久那道身影又来,依旧站在一旁为他研墨,而至始至终,两人一个认真书写,一个默默观看,中间竟没有一句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