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仁礼给胡彤彤发了条消息说自己要回去了,又多发了几个安慰的表情包,走出医院沿着主干道漫步,她挑了一条远路开导航打算步行到稍远的公交站。
她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此刻褚宁的生死,仿佛有谁活着这件事能安慰到她。
可她一点也不记得当时褚宁带她坐的哪路公交,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全程都是褚宁在高兴地讲话,把她带进自己的节奏里。她只记得那个小区黑黢黢的,像个城中村,菜市场外流淌着污水,人们高声地讲话,播放短视频,打电话,和褚宁的说话声一起吵嚷着,让卫仁礼没有一点空隙说话。
脚步一转,重新导航,到附近的公交站,等了十分钟上了一趟没坐过的公交。
回到闪星广场。
商场已经关了门,只有电影院的出口还亮着灯,不知道哪部电影刚结束,一堆堆人出来站在街边打车,激烈地讨论着。
时间是,21:48。
她在商场外的喷泉池坐下,这附近也有人在遛狗,在散步,借着灯光打羽毛球。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忽然听见有人喊她:“卫仁礼?”
转过头,是褚宁。
卫仁礼笑笑,合拢双手搭在膝头,静静地仰起脸看:“你还没回家?”
“嘿。”褚宁不明意味地笑笑,走了过来。
还是那身有点糟糕的西装,这会儿看更加皱巴巴了,丝袜脱掉了,鞋子也换了双洞洞鞋,胳膊搭着西装外套,手上提着一碗炒粉。
坐在卫仁礼身侧,褚宁坐下吃粉:“你怎么也没回家?不是和你朋友走了吗?”
“睡不着,在附近逛逛。”
“你住附近啊?”褚宁不明所以。
卫仁礼记得自己在前两次循环里说过自己的学校,地址之类的,这会儿又要重新解释……她凝望褚宁吃粉的侧脸:“你今天很听话,能看见你,我很高兴。”
“你说话好奇怪啊……听不听话的……”
卫仁礼回神,也觉得自己说得不像人话:“我是说,我不让你靠栏杆,你就真的没有靠着。”
“哦,对了!多亏你提醒我,那个栏杆真的有一颗螺丝松动,我也检查了一遍,差点掉下去呢!商场的人还说是我弄坏的,我说调监控报警,他们又不作声了,然后赶紧修了。幸亏你发现了,不然万一有人掉下去就完蛋了!”褚宁吞了一大口粉,热情往卫仁礼面前推,“这个炒粉超好吃,我追了一条街,你尝尝看。”
“我不饿。”
“哦。”
褚宁狼吞虎咽吃了两口粉,显然吃不下了,呆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提筷子吃,看起来吃得噎得慌。
卫仁礼起身去便利店买了瓶水,褚宁连连摆手:“不用,水占肚子,我要吃完它。”
“吃不了就不要硬塞。”
“不行啊,我今天必须要吃完它,不然没有机会再吃了!”
褚宁说完,用筷子扒拉饭盒底部,夹起一筷子放在嘴里,撑得好一会儿没回过神,对卫仁礼说:“我想起来走走,一起吗?”
“好。”
绕着闪星广场的这条路上人少车少,僻静幽深,卫仁礼和这位不太熟的老同学并肩散步,对方吃撑了,步子很慢。
褚宁忽然说:“卫仁礼,今天能看见你,我很高兴……你还认识我,我也很高兴……”
卫仁礼不是很高兴,但她说:“确实隔了好多年,你中间就转学走了。”
“嗯啊,对了……”褚宁忽然低头摸兜,从兜里取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铁盒。
卫仁礼瞳孔一缩:“这是什么?”
“哦,口香糖盒子!你看里面。”褚宁大方地掰开盒子拆出里面字迹洇散的纸条。
“是什么?”
“嘿,说起来好奇怪的,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忽然想到这个盒子,莫名其妙就带在身上……平时我一点也想不起来它,但早上就有非常强烈的预感要翻出来带着。哎呀字迹都成这样了……你肯定不记得了!”
褚宁说了一大通废话,摩挲着那泛黄的纸条:“你还记得我中间转学,我就买了一大本同学录让大家给我写。因为同学录是活页纸嘛,我就拆开,每人桌子上摆一张。那会儿你好像上厕所不在,我放你桌子上了。你回来之后那张纸找不到了,你就撕了张作业纸给我写的寄语。”
卫仁礼不记得那么遥远的事情了,某个平常的课间,写了某句话,她不记得。
褚宁走了几步,把纸条塞回去:“今天说这种话好奇怪啊,不过再不说可能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我事先声明啊,我现在没有那个想法,我都十九了,你就把初中的我,和现在的我分开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