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身上的血渍被雨水冲淡了,裂痕处的补丁在晨光里泛着黯淡的铜色。
她抱着香炉,靠着树干,闭上眼睛。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
“……别……烧……”
沈清辞猛地睁眼,低头看楚昭。
那人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视线涣散,没有焦点,但确实睁开了。
嘴唇翕动,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手札……我……还要……看……”
沈清辞俯下身,额头抵着楚昭的额头,皮肤相贴,能感觉到对方微弱的呼吸。
“不烧。”她声音哽住,“但你得活下来。活下来,才能看。”
楚昭扯了扯嘴角,那是个不像笑的表情:“……疼……”
“我知道。”沈清辞握住她的手,“忍着。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环顾四周。
天已大亮,林子里雾气弥漫,能见度很低。
远处狗吠声停了,但王家的人肯定还在搜。
她们需要更隐蔽的藏身处,需要药,需要干净的水和食物。
她想起楚昭父亲给的地图。
那张麻布地图贴身藏着,已经被雨水浸透,墨迹晕开,但还能辨认。
她掏出来,摊在湿漉漉的落叶上,手指顺着那条小路往前摸索。
地图上标了个不起眼的记号,是更往北的一个山洞,旁边用小字注着“泉”。
有泉眼,就有水。
她收起地图,重新背起楚昭。
她没走大路,钻进更密的灌木丛,朝着地图标记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像在泥沼里跋涉。
灌木的枝叶刮在脸上、手上,留下道道血痕。
背后的重量越来越沉,楚昭又昏过去了,身体软绵绵地趴在她肩上,呼吸微弱。
她咬着牙,数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前挪。
脚踝的肿痛已经麻木了,只剩下机械的移动。
视线开始模糊,脑子嗡嗡作响,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口。
洞口被藤蔓遮着,拨开藤蔓,里面黑黢黢的。
她背着楚昭钻进去。
洞里很窄,有股泥土和青苔的气味。
最深处果然有个小小的泉眼,水滴从石缝渗出,在底下汇成个脸盆大小的水洼。
她把楚昭放在干燥的地面上,自己踉跄着扑到泉眼边,掬起水,大口大口地喝。
冰冷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住了火烧火燎的干渴。
她撕下自己里衣仅剩的干净布条,浸了水,回到楚昭身边。
她解开楚昭身上被血浸透的布条,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
腹部那一刀最深,皮肉外翻,甚至能看到底下蠕动的内脏。
后背的刀口也不浅,边缘已经开始发炎,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她倒吸一口凉气,手抖得厉害。
用浸了水的布条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污血,每碰一下,昏迷中的楚昭就抽搐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
“忍一忍……”她声音发颤,“必须洗干净……”
她咬着牙,一点点清理伤口,把化脓的组织小心刮掉。
血又涌出来,她赶紧用干净的布条按住。
布条很快被血浸透,她又撕下自己的袖子,一层层裹上去。
处理完伤口,她累得几乎虚脱,瘫坐在楚昭身边,喘着粗气。
低头看自己的手,十指全是血。
楚昭还在昏迷。
她把香炉抱在怀里,靠着洞壁,闭上了眼睛。
太累了。
但她不能睡。
王家的人还在外面,楚昭的伤需要药,她们需要食物……
但意识渐渐模糊,她头一歪,靠在楚昭肩上,昏睡过去。
梦里全是血,和楚昭咧嘴笑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细微的动静惊醒。
睁眼,洞里已经黑了,只有泉眼反射着洞口漏进来的月光。
她低头看楚昭,那人还昏迷着,但呼吸更平稳了,脸色也没那么吓人了。
她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去接点水,忽然听见洞口传来脚步声。
很轻,很谨慎,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是王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