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昏沉,身体好重,好累,好想……就这么一睡不醒。
“醒醒因仔!你今天要陪我去试婚纱的。”
试婚纱?
他要陪谁……去试婚纱?
脑中迟钝浮现出的名字让代熄因猛睁开眼,覆盖在身上的死亡沼泽登时退去。
眼前,那双总含笑意的瞳眸望着他。
熟悉的卷发,熟悉的连衣裙,熟悉的神态。
他鼻头一酸,一把抱住了对方,不肯松开。
“怎么了?”代迁逾有些不解,但还是轻轻回抱了他,抚上他的背脊,温声关切,“做噩梦了?”
“姐……”这一声连带着眼泪决堤而出,他口中含混不清地呜咽着,“对不起……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什么?
为什么要对不起?
代熄因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无论如何都对不起她。
搭载两人的小轿车穿过街道,代熄因看着窗外,一片片枯燥乏味的风景。
街边没有什么店铺,也没有什么路灯,只有绿树与高墙交替出现。
他还没觉得哪里不正常,眼前便格格不入了一辆飞驰而过的救护车,不停地响声让周边的车辆与人流闪避。
“不行,血氧饱和度持续下降!”
“加快输液速度!扩容,必须把血压顶上去!”
“通知医院,准备紧急心包穿刺和开胸手术!伤者意识丧失,脉搏细速,符合心包填塞特征!快!”
这是,在抢救谁呢?
讲话的人好多,好吵啊,又想睡觉了。
他的眼皮上下打架,打到难舍难分。
睡一会儿吧,睡一会儿吧。
反正还没到。
“因仔!”
下巴往下一磕,他回过神。
全身镜中,代迁逾长发及腰,肌肤雪白,将一袭纯白色的婚纱衬得华贵又典雅,裙摆的花边设计得错落有致,如云朵般层层落下。
她面上带着幸福与喜悦,慢慢转了一圈,期待地问:“怎么样,好看吗?”
他点点头,喉咙无法克制地蹦出一句:“姐,你能不能不嫁了?”
代迁逾一愣,不禁莞尔:“舍不得我啊?没事儿,结了婚,你想来找我随时可以啊,椿日丽又不远。”
不,不是的。
不只是舍不得,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为什么不能嫁?嫁了人会发生什么?
“让开!都让开!紧急手术!”
奇怪的铃声响起。
有点像轮床碾过地砖的声音混杂好些个急促的脚步声。
“家属止步!”
“他怎么样?告诉我他怎么样?!”
“心脏刺伤,血压骤降,静脉怒张,情况非常危险,我们会尽力!”
又有点像大门的关闭声。
听不清内容,总结就是叽叽喳喳嚷个不停。
代熄因摸遍全身没有找到。
“是我的啦。”代迁逾吟吟笑道,伸手一指,“在我衣服口袋里,帮我拿一下。”
他走过去,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再清晰不过的姓名。
逄悉。
这两个字眼如同开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头脑正中间被当头一棒。
那些无处遁形的不对劲,那些无法解释的慌张,后悔,恐惧,在这一刻通通找到了来源。
他毫不犹豫按下关机键,然后匆匆跑到代迁逾面前。
“谁的电话啊?怎么不拿给我?”
“姐,这个婚咱们不结了,不结了好不好?婚纱也不试了,你不能嫁,你绝不能嫁给他!”他语无伦次,虎头蛇尾,说到后面几乎哽咽到呕吐,“姐,我求你了,不要嫁,你就留在我身边,留在我身边……”
泪眼模糊,却迟迟没有听见回答。
他心中恐慌,擦了泪,看见不远处已经变成了婚礼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