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大都是穿着黑白两色工作服,面无表情,步履匆匆,透着一种见惯生死的麻木。
这个时候,最大的告别厅里正举行着仪式,里面挤满了身着深色衣物的人群,隐隐传出压抑的抽泣和声声悲恸的呼唤,揪心而沉重。
雷昱对门口的人出示了证件照,对方是个年轻的姑娘,应该也刚来不久,很快联系了殡仪馆的负责人。
那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头,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看上去临近退休。
没多废话,雷昱直白地亮出来意:“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你们这里,应该保存着最近二十年所有在此处理丧葬事宜的人员详细记录吧?”
老头脖子前抻,点头的时候后颈骨格外突出:“都有,别说二十年了,只要是在这里走程序的人,我们这儿的记录都留存得好好的。”
他很是配合,招手叫来专门管理档案的工作人员取了钥匙,一行人共同走向存放资料的房间。
“找一找。”雷昱自然地吩咐道,“二十年前,有个叫作叶将成的,被医院送到了你们这,有关他的全部资料,包括接收记录、火化凭证,都给我找出来。”
档案管理员应声开始在堆积如山的旧档案中翻找。
过程中,告别厅那儿的抽泣一声大过一声,或是粗重拖沓,或是尖锐刺耳,哭得人要起鸡皮疙瘩。
雷昱露出不耐的神色:“人都死了,哭这么大声给谁听。”
侧目看他,代熄因忽问:“你是不是没有经历过至亲的离世?”
“想什么呢,我都多大岁数了?”雷昱甩出一个白眼,“我四五岁的时候我爷爷奶奶就去世了,十多岁外公外婆也没了。”
“你和他们感情不深吧?”
“还行,普通的祖孙情分。”
“或许,只有在和你关系很好的人离开时,你才能感同身受这些人的悲伤和哭泣。”
“跟这有关系吗?”对于死,雷昱似乎并没有生活中常见到的消极态度,“人都是要死的,但死亡又不是终结,和死去的人有关系的我还活得好好的,他们活在我的记忆里,有什么好哭的?”
表达了出自己的哲学后,他还不忘讥笑一下,“怎么,你也哭成这样过?”
没想到代熄因认真地说:“是啊。”
他眼中看着的不再是实物,而穿过了层层书架,投向了某个过去:“看待死亡,我没有你那么通透,但让我难过与恐惧的不是这个结果本身,而是它的突如其来,它的无可预料,以及它后续带来的一系列长尾效应,正因我还活着,才会感到痛苦。”
话音方落,那边埋头查找的管理员终于抬起头,手里拿着几份泛黄的纸质文件:“找到了!”
“二十年前的八月十七号,确实有一个名叫叶将成的人被送到这里,登记信息齐全,并且按照当时的要求火化了。”
“火化了?!”雷昱大跌眼镜,一把抓过那几页纸,快速浏览,“居然是真的……处理的人是谁?”
两人又找上了殡仪馆负责的老头,老头表示他当时也在场,实打实送来个人不假,连手续都办完了。
“你确定送来的遗体,和照片上是同一个人吗?”代熄因指着档案上那张模糊的黑白照片问。
“这个……”老负责人迟疑了一下,“当时那个人被车撞得已经面目全非了,不过我们比照过身高、体形这些基本信息,大致是吻合的,再说了,好端端的,谁会无缘无故弄个假人来火葬啊?”
“也就是说脸根本无法准确识别。”雷昱面色凝重,“他的亲属呢?谁送他来的?没有直系亲属确认身份吗?”
“貌似是他老婆和他一起被医院送来的,其他人,当时没见到,也许没什么亲人了吧。”
从殡仪馆出来,雷昱一边打电话叫甘臣去深挖叶将成的人际关系网,一边坐上副驾。
回程路上,他揉着眉心开始梳理:“两种情况,第一,叶将成的确已经死在了二十年前的那场车祸里,现在这个‘叶将成’是别人冒名顶替的,但我想不出一个通缉犯的身份,有什么值得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