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熄因大惊失色,声音陡然变了调,抬手在对方和自己之间来回指向,“那你、你、你也记得你……我……”
“你给我泡药,帮我浇花,后来我就睡着了,醒来才知道到你还帮我收拾了东西。”陈昉浑然不知他的惊涛骇浪,纳闷道,“是我不清醒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脑子卡顿半秒,否认连连迸射:“哦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是吗?”
“哈哈当然,我就是被那天你喝太多酒说的话给惊到了,哈哈。”
“唔……好像是说了点不该说的。”陈昉失笑着拉起手刹,后半句话混在了油门声里,“你就当没听见吧。”
那心平气和的语气,当真是什么印象也没了。
可话是能当没听见。
但……
代熄因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很不是滋味。
这种不得劲让他分不清到底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分不清到底自己纠结的是被亲了这件事本身,还是亲自己的当事人不知道这回事。
他想撬开头盖骨看看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然而左翻右翻找不到工具,忙活半天憋出一额头汗,为了防止认知崩坏,只得暂且作罢。
抵达现场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这是一个荒废的老房子。
腐朽的木料,潮湿的墙体,墙角密集簇生了不知名菌类,裂缝处肆意爬出的青苔,墨绿到近乎发黑,偶尔掠过的几个黑点,则是叫不出名字的昆虫。
没有人住,倒是很适合他们调查。
不过十七年过去,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勘探价值了。
屋里是空的,除了天花板吊着变形又锈迹斑斑的电风扇叶,就只有满地的灰尘和沉闷的霉味。
院里也是空的,杂草丛生,枯败发黄,但凡没有几个歪斜欲倒的破烂栅栏围着,和外头的荒地能融为一体。
在手电筒单独一束强光的照耀下,破旧的房屋显得阴气沉沉,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玩意儿在其中聚居,无声地注视着靠近的外来者。
两人一左一右地贴着墙根,寻找着房子里留下的蛛丝马迹。
支离破碎的窗户外,风一阵阵吹着。
由远及近,又忽远忽近,仿佛孤魂野鬼的哀嚎。
代熄因曲起五指的关节,泛白的指尖带动宽大的手掌,压着墙寸寸移动,每一下起落都让骨骼的脉络更加明晰。
遽然间,他的下颌兀地绷紧,连带整个动作停下。
“陈昉。”代熄因用气音低唤,“你听见了吗?”
被叫的人转头看他:“什么?”
“我怎么好像……听见了不属于我们的脚步声?”他定定地指了指窗户。
“在院子里。”
第34章探旧址(三)
两人一对视,默契地关了手电筒,压着气息,蹑手蹑脚住门外走去。
室外的风吹得更嚣张了,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有落不完的嘈杂,两个人胸膛起伏都小了,借着厚云层挤出来的月光,分头错着辉芒缓慢往院子里移动。
忽然,一个黑影从代熄因眼角闪过!他高声说:“陈昉!在这边!”
话音未落,陈昉动作飞快,疾风掠起一尾沙,再望去人已脱离地面,几乎一霎间单手过墙,一个飞身,就把试图逃跑的黑影挟持住了。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陈昉钳制的动作一轻。
撩开黑影包在头上的布,代熄因匆匆赶来,手电筒也随之照亮。
那是一个一只眼睛看不见的女人。
她的头发蓬乱,枯燥如甘草,皮肤暗沉多斑,眼角和嘴角的皱纹很深,比破碎的瓷器裂纹更深。
年纪不会低于四十岁。
她看上去神志不清,嘴里念叨着:“我什么也没看见,不要杀我,你杀了她,就不要杀我了!”
陈昉和代熄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跳动的诧异。
“大姐,你别怕。”陈昉立刻伸手安抚疯女人,轻声道,“我是警察,不会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