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朝生沉着脸,又不敢放奚临一个人待在这,带着他往院子里走。奚临毫无意见,说啥是啥,兰朝生在院落里拿了个小竹凳,带着他回去放到井边,指挥他:“坐下。”
奚临一屁股坐下来。兰朝生就提着那一桶水消失了,片刻后重新拎着烧好的水回来,在他头顶说:“衣服脱了。”
奚临警惕道:“干嘛?”
兰朝生:“洗澡。”
奚临慢吞吞“哦”了一声,将自己剥干净,要脱内裤时狐疑看了眼兰朝生,“你为什么还在这?”
兰朝生冷着脸,什么话也不说,拿木瓢舀水,从上往下浇到奚临身上。
这下可彻底把奚临的那点困意浇飞了,他一个激灵,张着嘴抬头,兰朝生面无表情,又是一瓢。
奚临猝不及防灌了一嘴水:“……咕噜咕噜你大爷!”
兰朝生活似没听见,一桶水用完了再下去打一桶,干脆利落,熟练无比。奚临认命了,躺平了,由着兰朝生浇花似的往自己身上浇水,道:“有香皂吗?”
兰朝生丢给他一块灰色的小香皂,看形状像是他们寨子里人的自己做的,味道也很不一样。奚临不挑,有什么用什么,拿着在自己头上身上搓出泡泡,兰朝生要给他洗掉,“抬头。”
奚临半死不活地抬头,瞧见头顶的天,蓦地一愣。
兰朝生:“闭眼。”
“星星。”奚临睁大眼,瞧着天上的星星,“我靠……好多星星。”
天上没有高楼遮挡,也没有灯光污染。这片远离喧嚣的净土苍穹浩瀚,星辰密布,沙砾般洒在夜幕上,每一颗都明亮且清晰,璀璨夺目。
这会已快要凌晨,月亮落了下去,星星就变得明亮起来。兰朝生也抬头看了一眼,是他从前看惯的东西。只是奚临看得一眨不眨,兰朝生也就不再催他,耐心等上一会,才说:“闭眼,泡沫要干了。”
奚临恋恋不舍地闭眼,叫兰朝生把自己头上的泡沫冲去。浑身上下洗干净,兰朝生往他脑袋丢了个毛巾,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变出来的,“起来,回你自己屋子去。”
奚临拿毛巾擦去脸上的水,抬着头望天。兰朝生又打上来一桶水,解开自己的衣扣,这回奚临也不再管会不会眼瞎了,问他:“你们这的星星都这样亮?”
兰朝生面不改色地把上衣脱下来了,“嗯。”
奚临啧啧称奇,转头瞧兰朝生,人一愣,“你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扒光的。”
兰朝生没有理他,赤着身子往自己身上泼水。水珠滑过他宽阔的肩膀,清晰的锁骨,精壮的腹肌,看得奚临恨不能自戳双目,糟心地闭眼转身,连忙跑了。
第二天早上,奚临起床时兰朝生已经不见了,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一个碟子一个碗,是兰朝生给他留的早饭。寨子里的资源没这么丰富,饮食单一,奚临实在对这碗面兴致缺缺,几乎没怎么动就放下了。
兰朝生不知道成天忙什么,白天几乎见不着他的人。奚临一个人待得无聊,自己出门在山里闲晃。寨子里的路高低不平,歪歪扭扭,奚临踩着窄石头路往下走,一路遇到了许多苗人,见到他便笑容满面朝他点头打招呼。奚临一一回了,半道有个老伯赶着水牛往梯田里走,奚临看着有趣,偷偷跟了几步,老伯注意到了,回头对他笑,奚临也笑,主动打招呼,“去地里吗?”
老伯听不懂汉语,笑容上就出现了两分迷茫。奚临只好带着比划了一遍,老伯还是听不懂,末了他只好放弃,挥挥手示意再见,自个往上山路走。
上山路幽静,道两旁长着很多蘑菇,奚临见着了就想采,两只手抓不下,就把外套脱下兜起来。他晃晃悠悠着到溪流处,又百无聊赖地在树枝上躺了会,实在无聊地要死,往下一低头,看着这棵树下面有个树洞。
这洞也不知道是动物还是人掏出来的,有人的拳头这么大。奚临忽然灵光一闪,裤兜里刚好带着纸笔,拿出来刷刷写了一段话,塞进树洞里,全当是个发泄。
上面写着:兰朝生,王八蛋。
好无聊,真是很无聊。
就这两行字,奚临心想这的人普通话都说不明白,应该也没有认识汉字的,哪怕以后被谁翻出来也无所谓。干完这么件挺幼稚的事,他又在附近的山头晃了晃,没敢走远,怕在山里头迷路。临近中午的时候,带着一堆野蘑菇回了吊脚楼。
兰朝生回来了,正站在院子里,一看他这幅模样就皱眉头。话还没出口,奚临就伸手阻止了他再说逼话,先把衣服里包着的蘑菇倒出来。
兰朝生眉头就皱得更厉害了,问他:“你带一堆毒菌子回来做什么?”
奚临一愣,和地上的蘑菇大眼瞪小眼,什么!
他内心受了巨大的创伤,眼皮直跳,嘴上还是不饶人,“……准备毒死你。”
兰朝生没说话,想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起来看这一兜子蘑菇奚临找的地方应该挺多,不可能一朵没毒的都没见到。但他居然可以挑挑拣拣把所有带毒的都带回来,也实在是个慧眼识珠的人才。兰朝生把地上这堆蘑菇装到篮子里,冷言冷语:“去洗手,洗干净点,毒会留在手上。”
奚临不敢马虎,火速去洗干净了手。回来看那堆蘑菇好好放在院子角落里,心下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你留着它们做什么……你要拿来制毒吗。”
兰朝生当他又说废话,跟没听见似的,反而问他:“早上的饭为什么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