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盈川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桌面闹钟正指向11点,彼时林未晞正在整理错题本。她用的是一种很老土的方式,就是把写错的题目用小刀从试卷上裁下来,再用固体胶粘在活页本上,最后在不看任何讲解和笔记的情况下重新写一遍完整的解题过程。指头上有胶,很黏,她扫了一眼屏幕后并没有立即接起,而是俯下身去继续把那道数学压轴题的剩余步骤写完。
电话在固执地响了足有一分钟后停下,过了不久便又重新响起。铃声还是那段铃声,但不知怎的,林未晞的脑海中已能浮现谢盈川一面眉目疏冷地听电话,一面指尖在桌面上漫不经心敲击的模样。他是一向不喜欢等人的,要等也只有别人等他的份。
笔下的速度不由自主加快,字迹也变得有些潦草,不管林未晞自己承不承认,她终究还是有点怵他。那个恶魔行事是毫无顾忌的,无论是拖延还是拒绝,到头来都会变成自己被他变着花样各种惩罚。
第二个电话仍在响,像是一场耐心的围猎。她终于将最后一步和最终答案匆匆写下,随后几乎是立即腾出手来按下接听键。
“你好慢。”慵懒而低沉的少年音色自电流那头传过来,在寂静的初冬深夜更显出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上天偏要给恶魔一把天使的嗓音,“不是说好了每天11点我就会打电话给你?怎么,你完全没听我说的,定一个10点55的闹钟吗?”
也就是说,她应当定一个10点55的闹钟,然后留出五分钟来净手焚香,在冥想中等待这位大少爷的来电,这就是谢盈川的逻辑。
“又有什么事?”她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地问。
“关心姐姐而已,”谢盈川的声音略含了点笑,显然并没有把她的冒犯放在心上,“怎么那么凶,谁又惹你了?”
除了你,还会有谁?但不等她回应,他便语气自然地切入了下个话题:
“我只是到了这边,才想起来有件东西忘了给你,得你自己去拿——”
“在我房间。”
林未晞的确有谢盈川房间的钥匙,那是谢盈川硬塞给她的,而她从来没有过要主动进他房间的念头,对她而言,那扇门的背后无异于噬人的龙潭虎穴。
但又不敢不去,他还在电话里激将她:“怎么不说话?不敢去?怕黑么?怕黑就别总是迫不及待挂电话,我陪着你走过去啊。”
明知是他的陷阱,还不得不往下跳的感觉,真的很讨厌。
她攥着钥匙在谢盈川的房门前踌躇了足有半分钟才开锁,借着自叁楼走廊撒入的月光看清房门正对面的落地穿衣镜。蓉姨曾经无数次唠叨过这样摆镜子是风水大忌,要他撤掉,但他每次都只是嘴上答应,实际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