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让情绪平静下来,专注于眼前的事。
这原本是她最擅长的技能,当年起居同室,她可以完全做到把他当成一个碍眼的人形立牌,不必沟通,被他挡住了路绕过去就行。
而此刻,他的存在感始终强烈得难以忽视。
蓝烟蹲下身,拿膝盖夹住手电筒,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新建,开始编辑。
这个蹲身压住胃部的姿势,好像没再让她这么七上八下。
画名、材料、尺寸、疑似朝代,以此格式进行登记。
蓝烟听见一声踱步,余光瞥见梁净川停在了自己身侧。
他垂下手臂,说道:“帮你照。”
蓝烟没作声,递过手电筒。
之后,他打手电,她拿放大镜鉴定,再往备忘录里键入信息。
阁楼如此幽静,听不见一点车水马龙的喧哗,一切细微的声响,成倍放大。
脚踏木板,纸张哗啦,手指敲手机屏幕打字……
以及,梁净川的呼吸。
梁净川站在蓝烟身侧,握着手电的手心里,起了一层薄汗,几经克制,还是无法不让视线余光投向她的方向。
阁楼暗寂,手电筒光照在画纸上,又漫反射着将她的脸照亮。
那个拥抱的触感,她后脑撞上胸膛骨骼时的微微震荡,仍旧残留。
恍惚得如在梦里。
不得不将呼吸放缓,才不至于心脏持续失速。
阁楼里画很多,想要全部清点,恐怕一下午都得耗在这里。
蓝烟只选了十几幅情况较好的,登记了信息,拍了几张细节的照片。
随后,两人从阁楼下来,回到地面。
明亮光线涌入视野,蓝烟莫名地松了口气。
走去柜台前,问老板,如果要大批购买的话,能不能优惠一点。
老板是个很实在的人,“这些破烂我请专家鉴定过三次,都不值钱,你买去干啥?别被人坑了。”
蓝烟也便出示工作证,诚实道明来意。
老板听得似懂非懂的:“意思就是,要拿这些不值钱的破烂,给别的值钱的破烂打补丁?”
蓝烟笑了,“可以这么说。”
“你们要多少?”
“我现在还说不好,只要是有年头的,可能我们都愿意要。”
“那你们挑吧,把想要的都挑出来,我统一给你们算个价。”
“我们的预算可能不是很高……”
“不是要论斤收吧?那不行。”
“那不会,只是可能一幅,最多只能给到这个价格……”蓝烟把老板面前的计算机拿过来,输入一个数字,“如果是尺寸大的,或者绢本,能够给到这个价格……”
老板沉吟片刻,“行吧。你们要是能帮我把整个店都清了,那最好不过,我早就想把这地方腾出来租出去了。”
和老板达成初步意向,约定了下周跟同事过来“收购”,并请求老板,阁楼上的那些暂时都先给他们留着。
老板:“放心吧,我这半个月卖不出去一张。”
从小店出去,原路返回,秋光明媚,人潮与车流声,又渐进式地回到耳边。
“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蓝烟问梁净川。
“路过。”
“……路过这么犄角旮旯的地方?”
“我路过的那天,正好老板在前面路边摆摊。”
“哦。”
某种微妙尴尬,在他们安静走路的此刻,骤然回袭。
蓝烟双手抄进外套口袋里,微垂着眼睛,只看前方。
很快到了车边。
蓝烟手伸出来,去拉副驾车门,未料梁净川也在同一时刻伸手。
两只手悬在门把手的上方,差一点相碰。
蓝烟收回手,梁净川替她拉开了车门,掌住。
她将要上去,梁净川出声:“你背后有灰……”
她顿住动作,抬手伸到后方,潦草地拍了两下,“好了吗?”
“还有。”
“你……”蓝烟念转,“算了,有就有吧。”她低头钻进车里。
蓝烟下午没别的安排,梁净川跟人约了三点继续谈设备收购的事,就先将她送回了酒店。
回到房间,蓝烟放下背包,在门廊落地镜前转身,瞧了瞧背后,薄牛仔外套上,还有一抹淡淡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