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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1 / 2)

残局收拾到一半,没修完的字画还摊在桌上。

梁净川站在桌边,正低头一边研究摊在一旁的说明书,一边试图往破洞上贴补纸。

热红茶,呼吸呵得热气上升,缭绕于鼻尖,蓝烟盯着看了两分钟,确定他是真有兴趣,也是真的在操作上遇到了难题。

犹豫片刻,转头放下茶杯,朝他走过去。

熟悉脚步声停在身侧,梁净川佯作不知,嘴角微扬,一瞬恢复,端正自己的“猎物”身份。

很多人对蓝烟的评价是“冷漠”,绝非如此,“冷漠”与“冷淡”一字之差,意思天差地别。

她不是一个“冷漠”的人,相反极具朴素的正义,对于旁人的困境,她绝不会作壁上观。

连身为仇人的他,也幸得她小小的照拂。

他读高三那一年,两人关系比现在糟糕得多,用水火不容形容绝不夸张。

那时是初冬换季,流行性感冒蔓延,班里病倒一大片,前后左右夹击之下,他也没能幸免。

那天回到家,丢下书包那刻便觉得精疲力尽,原想在床上躺一下再起床洗漱,一倒下去天旋地转。

家长不在家,房门忘了关,或许他这样斜躺在床尾的姿态实在诡异,迷迷糊糊之间,他听见那道微冷的声音连喊了几次“喂”,他似乎应答了,更可能其实没有。

因为蓝烟竟破天荒地踏入了房间,薄霜一样的声音来到了面前,语气多出些谨慎的探问:喂,你怎么了。

——是,在最早的时候,他在她那里的名字是“喂”。

而后,他感觉到有手指来探他的鼻息,似乎想看他是不是还有呼吸,如果神识清楚,能够目睹这一幕,一定会比他想象得更要搞笑。

之后,便有微凉触感贴上额头,没过多久,又有什么抵上额角,他意识到那是额温枪。

随后,他的肩膀被按住,一阵猛晃,眩晕让他差点吐出来。

非常不耐烦的声音,连番催促:喂,你把药吃了。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可能是身体保护机制判断,再这么被晃下去,他的脑浆会先被晃成蛋花汤,于是仁慈地施舍了一点肾上腺素,使他顺利地完成了从服药到爬上床躺下来这一系列操作。

他平躺下来,闭眼之前最后残留的视觉记忆,是蓝烟掀开了他的被子,嫌弃地替他盖上。

很潦草,被子甚至都没有完全展开,重叠的两层,石板一样厚重地压在他身上。

但或许歪打正着,厚被子让他出了一身汗,他得已在两小时后顺利退烧。

脚步虚浮地爬起来去找水喝,刚走出房间,斜对面房间门就被打开,蓝烟站定在门口,望了他一眼,不到两秒钟,就退回房间,以房门猛摔的方式,结束了那一次的行侠仗义。

“搭口边缘留多了。”

一根手指伸过来,在他按住的补纸边缘,轻轻点了点,一并截断他的回忆。

细长手指,粉色甲床,微泛光泽,带一轮漂亮的白色小月牙。

梁净川让那轮月牙印在自己眼睛里,低“嗯”了一声,“不好把握,一用力就搓多了。”

“手指的轻重力道要训练一段时间才会形成肌肉记忆……”蓝烟在工具包里翻找了一下,那里面配了一柄23号刀片的手术刀。

她拿起来,调转方向,刀头朝自己递给他,“你用这个刮着试一下。”

梁净川接过手术刀。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很漂亮的一双手。蓝烟目光停顿一秒,移到他手指轻轻压住的补纸上。

刀片倾斜,正要试刮,蓝烟说:“等下。”

工具没有配喷壶,她拿起小号排笔,蘸水,在玻璃碗边缘轻搭片刻,控一控水,拿到画心上方,让水均匀流下去,使画心背面更湿润。

梁净川转头,以表情询问,可以了?

蓝烟点头。

刀片轻刮纸张,是另种触感,仍是需要全神贯注的精细操作。

蓝烟掌撑桌沿,挨着他,低头细看。

白色衬衫衣袖挽起,褶皱堆拢于肘部,轻擦过蓝烟的手臂。

明明是正常体温,却有高热的错觉,隔着衣料也能向他的皮肤传导。

距离近到梁净川脑中警报频响。

认识逾十年,同个屋檐下生活一年,蓝烟用立场在他们之间划出壁垒森严的两个战壕,他习惯枪林弹雨,不习惯这样近距离的并肩。

动作停了下来。

数秒,蓝烟问他:“怎么了?”

梁净川微笑:“不会做。示范一下?”

蓝烟示意梁净川往旁边挪半步,自己走到他方才的位置,弯腰,低下头去,指腹轻搓搭口片刻,动作稍顿,转头抬眼,“你离那么远能看清楚吗?”

梁净川一顿,也将头低了下来。

脑袋只差寸许就挨在一起,气息呼出,几乎能拂动她额前垂下的发丝。

她应该不久前洗过头发,身上也没有贴膏药,能清楚闻到,她发上洁净浅淡的香气。

梁净川呼吸放缓,以比平日更冷静的语气问道:“你们是用手搓,还是手术刀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