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坎将东西一收,“我同你一起去。”
他肯定不是怕谢明珠跑了,就是觉得这么多银子,叫谢明珠提着不妥,就怕出个岔子。
这可是好大一笔银子呢!
谢明珠下意识张口要拒绝,但看到阿坎灼热的目光,又闭上了嘴,“那成,也省得我多跑一趟。”
如此,两人一同去拿银子。
房子是头一天买的,人是第二天就到的。
谢明珠还未抽得空闲去找人帮忙修葺一二,只得空写了个广告贴告示栏去,同昨天住到沙若家的庄如梦细细安排他的工作内容,便花去了一个早上。
中午匆忙扒了口饭,才准备去找人,阿骏的大嗓门就从椰树林里响起来,“谢夫人,你家里来客了。”
谢明珠才吃了个饱,听着便以为是叶老倌来了。
忙站起身往外瞧,却见一身穿着天灰色道袍的中年长须男子背着个包袱和一把长剑,似还有一把佛尘,牵着头骡子,满脸风尘仆仆地尾随在阿骏的身后。
别说,就他这样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如今的阿骏是终于换上了新配刀,看起来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
椰树林里虽被走出了一条小道,可是也只能仅供一人来往罢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想的,竟然牵着骡子从里挤出来。
这会儿还能看到那白蹄黑骡子耳朵上挂着几根绿色树叶。
“来什么客人了?”王机子从凉台后的楼梯上慢悠悠走来,他去喂猪,这会儿双手才洗未擦干,湿漉漉的,一边问谢明珠,一边往衣摆上擦手。
谢明珠有些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后院洗手的地儿不是给挂了擦手的帕子么?我昨儿才洗的,干干净净的,难不成还比不过这衣裳不是?”说了好几遍,跟小时一样,不听,就爱往衣裳上擦。
王机子嘿嘿一笑,好不尴尬,“习惯了习惯了,回头就改就改。”
小时不知什么时候摸到谢明珠跟前的,听到王机子的话,学着他的粗老声音,“就改就改!”
谢明珠没好气地往她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你也不是好的,不准学舌,不讲礼貌回头揍你。”近来觉得小闺女没早前可爱了。
她分明是在替王机子说话,又是教育孩子,然这位当世圣人却没半点长辈的样子,夺步上前一把将小时牵在手里,十分护短,“唉哟,你这亲娘怎下手如此狠?打着娃娃的脑袋,以后变傻了可怎么活呢?”
本来不疼的小时也立即配合地做出委屈的模样,瘪了瘪嘴,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王机子:“爷爷,小时头疼。”
谢明珠可没空理会这一老一小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疼就对了。”一面自顾下楼去,也想看看这来人是谁?
而宴哥儿兄妹四个,这会儿已经整整齐齐地趴在围栏上朝院子外眺望。
只不过院门关着的,篱笆四周的蜀葵又茂盛,眼下人走到了大门前,反而瞧不清楚了,就能看到半个黑骡屁股,一个个都十分好奇。
“莫不是银月滩有人来了?”不然,宴哥儿想不到自家还有什么客人,长途跋涉而来。
叶老倌来家里扇猪,可不用牵骡子。
然此话一出,就被早一步趴在这里往院子外看的小晴给否定了,“咱银月滩没有白蹄子的骡子,这不是银月滩来的。”她刚才看到这骡子的四只蹄子都是白的,和家里的酱油罐一个长法。
“白蹄子?那倒是生得巧了,我还没见着白蹄子的骡子呢!可是也能唤作乌云踏雪?”宴哥儿一听,心里生出几分好奇来,随后也要下楼去。
这大中午的,太阳正是灼目晒人,谢明珠捡了个草笠挡着太阳光,已走到了院门口,正在拉门闩。
门外面,披着个坎肩褂子的阿骏晒得黑黢黢的,哪怕头上也戴着草笠,仍旧满头的热汗,所以十分不解,这谢明珠家的客人,怎还穿着长袖衣裳呢?
因此好奇地暗地里打量,发现他好似也没流什么汗,甚是好奇。
正想着问,门打开了。
当下几双眼睛相对,谢明珠瞧着外头的长须中年,虽是身形消瘦,但却也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不过缺十分陌生,一时眨巴着眼睛,也没有反应过来。
对方看到开门的谢明珠后,也是一脸的愕然,目光下意识朝她身后探。
好在这时候阿骏解释起来,“这是找你家老爷子的。”又扭头同长须中年笑道:“这便是谢夫人了。”说着余光瞥见下楼朝这里奔来的宴哥儿,顿时高兴地笑起来,“小宴,怎今儿也不去草市摆摊?我方才去草市巡逻的时候,还有人问你们爷孙几个什么时候出摊呢?”
宴哥儿觉得,就昨日恶补一天的知识,完全不够忽悠人,还得多几日。
加上这两日娘也有些忙,沙若婶也要忙她家的农活,没得空闲过来,他们索性在家里,也能帮忙看家照顾小时。
听到阿骏的话,也是有些惊喜,没想到今儿了竟然还有人问。
一面回着,“怕是要过些日子。”见他娘已经领着客人进门去,便也喊着阿骏,“骏哥,上楼喝茶消热。”
阿骏谢绝了他的邀请,只是听到还有几日才去,有些失望,“我还琢磨着,叫你给我测一测,我啥时候有因缘呢!”
说着同他告辞,便往来时的椰树林里钻去。
宴哥儿目送他走了,方关门进来,一扭头已经见着娘和客人都上楼去了,倒是那白蹄黑骡这会儿站在院子里,往小时养乌龟的水缸里喝水。
这乌龟如今可是妹妹的宝贝疙瘩,吓得他连忙朝楼上瞧去,见妹妹没发现,长松一口气,快步过去牵着骡子,另外往旁边的木盆里给它盛水喝。
而这楼上,长须中年在见到王机子那一刻,不言苟笑的脸上,毫无预兆就忽然热泪盈眶,然后屈膝朝王机子跪下去,嚎声大哭:“十三载不闻老师消息,学生还以为老师已经……呜呜呜……”
他像是个孩子一样跪在王机子跟前哭得伤心欲绝,可王机子是半点不动容,反而一脸浑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
人家可谓是哭得真情流露,没有半点作假,他这玩失踪的老头子还在一旁露出这幅鬼迷日眼的表情。
谢明珠正忍不住要说他几句。
谁知道就听得王机子翘起二郎腿冷哼起来,“可拉到吧,那年老头子我扮作乞丐在你们州府乞讨,你萧遥子坐着轿子从我老头子旁边风光走过,看都不看一眼。”
原本正在痛哭流涕的长须中年哭声嘎然一止,抬起头来,眼眶还红着呢!但脸上却露出尴尬的神情,“老师您瞧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