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明确表示,自己有钟意的对象。
梁谨饶有兴致地问:“是谁?他对你有意思吗?”
“当然。”梁知予不假思索地肯定,“我不会喜欢不喜欢我的人。”
梁谨怕她自信过头,反而要吃亏,叮嘱道:“你得当面问问人家的意思。不要自己头脑一热就陷进去了。”
其实无需梁谨多说,梁知予自己早就做好了打算,只是前段时间梁谨腿伤未愈,她一直住在家里照顾,眼看着石膏终于拆下,她也可以腾出时间,去做点别的了。
电影杀青之后,舒橪又忙了好一阵子。
先是和后期组开会,又为了概念海报的事情焦头烂额,喜欢亲力亲为的弊端由此显现,那便是忙得分身乏术。
等到大小事项尘埃落定,他终于腾出空档,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梁知予。
看着两人近来乏善可陈的聊天记录和通话记录,他不免气得牙根痒——
她倒也沉得住气,微信都不主动给他发一句。
心电感应似的,手机屏幕上,突然闪现进来一通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姓名,舒橪心中的气倒是平息下去七八分,耐着性子等它响了三四声才接起,懒洋洋道:“难得啊,终于想起躺在通讯录里落灰的我了?”
梁知予的声音却阳光明媚:“你猜猜,我现在在哪?”
舒橪从办公室的沙发上直起身子,“在哪?”
“你小区门口。”
“??”
“我同事送了两张画展的票,就在下午,你去不去?”
舒橪的心情多云转晴,唇角跟着上扬起来:“早说啊。我现在还在工作室,你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我马上开车回来。”
松川现代美术馆主办的展览,口碑历来很好,虽然展出的未必都是大家名作,但胜在策划独出心裁,风格鲜明,总能深深俘获一大批观众的心。
本次展出的,是一位青年艺术家的作品。他以温暖明快的城市街景画作闻名,笔触生动而富有诗意,近年来热度持续升高,为许多人所看好。
舒橪也曾有所耳闻,当时惊鸿一瞥,只觉得此人画风十分对自己胃口,没想到梁知予邀他看的展,竟然就是这位的。
“有时候,看着画里的场景,我会忍不住开始想象。”
站在一幅作品前,梁知予出神地说。
舒橪问:“想象什么?”
“就是……画里的人,他们都要去做什么呀?这几个人又是什么关系?一间间房子里,都在发什么什么样的故事?”
梁知予说着,抬头望向他,“感觉特别有意思,像参与了别人的人生一样。”
舒橪肩上背着她的包,手里还提着矿泉水,垂眸回视她神采奕奕的眼睛,挑眉笑了笑:“那不是很值么?大家看的是画,只有你看的是电影。”
梁知予从他手上接过水瓶,仰头喝了一口,“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本来就是。”
顺着导览指示,两人且看且行,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最后一个展厅。在这里,单独开辟了版面,用以介绍画家本人,以及陈列他作画时用过的工具。
梁知予深以为奇:“我还以为,展览必须要把创作者的简介放在起始位置才对,没想到今天这场,倒是反其道而行。”
她的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徐徐传来:“你说得对,的确是我们有意设置。”
梁知予和舒橪循声回头。
他们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年轻女孩,随性的扎发也盖不住五官的明艳,脖子上挂着工作牌,似乎是美术馆的工作人员。
“你们好,我是本场展览的策展人安禧。”她自我介绍,“之所以把艺术家的介绍放在最后,是希望减少观众先入为主的看展印象,等到欣赏完全部的画作之后,再看画家生平,也许会有更不一样的感受。”
见梁知予面有不解之色,安禧笑着继续说道:“在刚才的过程中,二位有没有留意到,有一个场景,在画作中重复出现了好几次?”
梁知予和舒橪对视一眼。
——还真有。
是一座公交站台,旁边生长着茂密的梧桐树,五彩斑斓的商店,构成了轻盈梦幻的背景。
安禧款款走到简介文字边,指尖轻轻点在了某一行上。
“那是画家与他妻子相遇的地方。他的妻子和抑郁症抗争了五年,每一年,画家都会带着妻子故地重游,并重新创作这个场景的画作,直到她彻底走出了疾病的阴影。”
“他的所有作品里,也只有这五幅,是绝不出售的。”
……原来如此。
梁知予怔怔地,神思似乎早已随着安禧的话语,飞去了画里的世界。
舒橪察觉到她的走神,默不作声地牵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