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舒格或许是失忆了,又被人以另一种方式养大,没了罗德里克的教训和那个压抑的家,她终于释放了天赋,才会是现在的样子。
“格温说她喜欢自由,不过她也说过,抚森各方面条件非常不错。”业伽坐在台下,看舞者们的演出,哪怕以河流的眼,也能看出谁跳得更好,格温如果肯来这里,必定是首席。
“殿下喜欢舞蹈吗?”扬增问。
业伽说:“还可以。”
“那殿下喜欢画吗?”
“也还可以。”
“这样的话,我能否邀请殿下去家里看看,这虽不在殿下的日程安排里,但我敢保证,它是安全有趣的,我家里有很多画,而且没有外人。”扬增说到这里,看了眼面色凝重的新连为,“殿下喜欢画,可国家美术馆的人太多了,临时清空也容易造成骚乱,所以我才想,是不是可以去家里看看。”
业伽点头,新连为想阻止,却实在没有理由,毕竟来自总统夫人的善意不是那么容易拒绝的。
汽车秘密开进罗德里克位于总统府外真正的家,庄园里没有喷泉,只有一丛丛的灌木,扬增打开私人美术馆的大门,隐秘的小空间跟外面的美术馆完全不同。
画非常密集地排列着,各种风格混杂在一起,不加任何区分,但竟罕见的和谐,雕刻作品跟颜料在昏黄的灯光下发着柔和的光,一切都是有生命的,不是死板的、跟冰冷的建材紧挨的画框。
“夫人是抚森的吗?”业伽竟然问。
扬增愣神:“殿下觉得我不像抚森人。”
“嗯,夫人知道齐尔古拉卡吗?”业伽凝视着眼前的画作,非常明显的风格,她虽不曾用人类的画笔,但见过的画作不比人类少,常有些在河边绘画的,他们以真挚的感情看她,她也回看过他们。
齐尔古拉卡是个不幸的国家,处于长河泛滥区内,几乎每年都要遭受洪水的袭击,生命、财产完全没有保障,因此,他们的画作是悲观的,不是描绘死前的场景,就是人在巨大挫折下扭曲的脸,哪怕是鲜艳的色彩,也要悄悄注入破碎的瓶子。
扬增收藏的画便有这类显著特点,而且很可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业伽看着那些死物,心中有了些猜测。
“我长得像齐尔古拉卡人吗?您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我妈妈的确是从齐尔古拉卡来的,六十年前她旅行到这里,遇见了我爸爸,从此定居,而我和她长得的确有些像,但齐尔古拉卡人的面部特征并无突出之处,我大体上又更像爸爸,殿下是怎么判断的,根据画吗?这些都是我妈妈的画。”扬增抚摸眼前的画布,她愈发觉得业伽可能是自己的女儿,这些画作唤醒了她深藏的记忆,舒格小时,最喜欢盯着她外祖母的画看了,往往一看就是一整天。
“的确是画,夫人的母亲还健在吗?”
“几年前去世了,她虽然是齐尔古拉卡人,但非常痛恨那里,也痛恨自己的画,说这些都带着死意,齐尔古拉卡人是世界上最不适合画画的人,齐尔古拉卡也是世界上最不适合生存的地方。”扬增悠悠地叹了口气,“但我很喜欢妈妈的画,偷藏了许多,只是我从来没去过齐尔古拉卡,那里太远了,妈妈也不肯带我回去,她在那里留下了非常多不美好的记忆,她的双胞胎姐姐,被当做祭品献给了血拥里。”
业伽听到自己的别称,明白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记得那个女孩的样子,当时世界已进行科学革命了,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人向她抛撒那些她并不需要的杂物。但在齐尔古拉卡,她的确收到了目前为止,最后一个祭品。
第16章辞金
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穿着被污水溅脏的连衣裙,直直跳了下来。
那一年的雨下得太多了,齐尔古拉卡境内,到处在发大水,他们说这是河神的报复,科学知识有点道理,但太片面了,世界上的事没法全用科学去解释,而老祖宗们的经验就是用来处理非科学事件的最好方法,洪水就得靠进献贡品,取悦河神才能停止。
此言一出,发生了小规模的暴动,大家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女成为祭品,有的跑了,有的拿起武器反抗,有的发表演讲痛斥此行为的荒谬、野蛮。可齐尔古拉卡毕竟是个小国家,洪水越来越大,民众们流离失所,挤在脏乱的救济棚里等待上面施舍的一点稀粥、黑面包,困苦造就英雄,也催逼人心中的恶,当生存都出了问题,理智便从身上流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