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得靠近祭屋,祭物
2.不得冲撞毕摩,苏尼
3.不得白天点火把,(哪怕起雾)
4.禁伤树木,在神树旁高声喧哗,打闹。
啊。
他们四人,全犯了。
熊熊大火之下,周围又热又闷,山摇地动,仿佛整座山都活了过来。
有什么东西在她脚边急躁地窜动。
这次她早有准备,一铲劈下,精怪惨叫着溃散。
她的心口猛地一震,抬头望去。
天空在诡异的雾气笼罩下,竟泛着猩红的光。
“疯了……”她喃喃,
“我怎么疯得更厉害了。”
神树燃烧,达斯木寨人的脸上浮现出惧意,纷纷涌上去扑火,再无暇顾及她。
此时,远远看见周野从屋檐翻下,怀中抱着沉睡的徐豆子。
她刚松了口气,就听见他突地高喊:“把钱币收回来!”
哪怕他说得不明不白,黄灿喜却立刻领会,一铲劈下,带出一枚钱币与一块拇指长的瓦片。她再挥一铲,却依旧不见那枚符咒。
抬眼间,不过数秒,周野已冲到她面前,从百米开外直奔而来。
“走!”
他一把拽住她,转身疾奔。
黄灿喜怔了怔,才追上他的步伐。
风从耳边呼啸掠过,身后,毕摩已带着一群人追来。
这是山神的诅咒吗?
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哪怕科学发展至今,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可她知道,这世间确实存在一些无法解释的事。
恐怕在1852年,带族人避乱而来的,并非真正的毕摩。
更像是个“苏尼”。
毕摩,通天神,识彝文,精彝经,晓天文历法,知伦理祭法。
苏尼却不同。不识经文,不通典籍,只会跳神驱鬼、捉魂逐煞,偏于术而不达道。
那苏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假扮成毕摩,领着百余口钻进哀牢山深处。可他掌握的所谓“经典”,根基已歪;在这样的半吊子传承之上,才有了达斯木寨。
到了上世纪五十年后,外面的世界变了天。寨人为了活路纷纷外迁,达斯木寨濒于空落。假毕摩便设下这场祭祀借精神枷锁,将孩子与达斯木寨死死系在一起。
不论他们走到何处,脑海中都会回荡那挥之不去的阴影。
至于其余的……
正统毕摩可通天神;
假毕摩,却无意间唤来了邪崇。
百余年来,歪斜的祭祀以血肉滋养,直至孕出那长发的怪物。
而这座山,早已变成它的游戏场。
此刻,山“活”过来了。
她来时系好的标签正一点点消失,像冰雪融化在草间,回家的方向被吞进山的腹中。
黄灿喜慢下脚步,愣在原地,一股绝望扼住喉咙。
周野察觉她的异样,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是让你跟紧我吗?跑起来。”
他拉着她疾奔,像是认得这条路般,不带一丝犹豫。
脚下的腐殖土如同沼泽,每一步都像踏在巨兽湿滑的舌面上。
她终于明白了徐圭山所说的“逃不掉”究竟意味着什么。
“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
“嗙——!嗙砰!”
脚下的路在不断塌陷,被拉长、重叠、反复出现,像轮回,眨眼又化为她来时看到的无数山谷;
“哗啦!——”
“嗙!嗙砰!”
山势骤变,如脊骨断裂般扭起,湖水失去了方向,倾泻成瀑布,轰鸣中夹着低不可闻的喃喃,湍流在瞬息间漫过脚踝,寒意像把沉重的脚铐;
成千上万的树木猛地朝他们倒下,枝叶间闪烁着似乎并非光线的东西,竭力封堵去路;
“轰隆——嗙!”
山体的神经正试图将他们一同缠入、葬入山的腹腔。
“救救我。”
“好可怕,水,水,好可怕,救救我,水,好可怕,水——”
“好可怕,水,哪里都是水,出去,我要出去,
出不去,水,越来越多,出去,水……”
千影同奔,万绿如潮。黑影与白光在眼角疾卷交错,化作裹挟全身的色带,将黄灿喜卷进风与影织就的漩涡。
色风刮面,裹着湿冷的泥腥与枝叶的锋芒,逼得黄灿喜眯起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