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急着夸我。”明几许轻声宽慰,“当初我们从青城出海,绿秧对那一带的路径熟悉,此番前去中江,第一站便是青城。若青城真的陷入危急,以她的能力,定会先设法周旋,绝不会让官郡守陷入绝境。”
雁萧关点?了点?头,可心头的巨石终究未能完全落下。他虽远在?赢州,却不能不牵挂着大梁的安危,中江乃国之腹地,漕运贯通南北,一旦彻底动乱,战火蔓延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此刻,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个坚实?的拥抱。
雁萧关起身将明几许紧紧拥进怀中,鼻尖抵着他的发顶,感受着怀中人平稳的呼吸,心中的焦躁才稍稍平息。
明几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轻柔却有力量,“不必慌,绿秧虽看着年?幼,行事偶尔不着调,但事关时局与安危,处事向来稳妥。何况青城的守军本就有战力,城防工事也坚固,定能支撑到消息传回,我们且安心等候便是。”
接下来的时日,赢州王府的气氛愈发凝重,廊下往来的侍从皆步履匆匆,说?话?时也下意识放轻声音,连空气里都透着几分紧绷。
可?这份焦灼,却丝毫未蔓延到赢州城内,街头的商铺依旧开门?纳客,挑着担子的货郎穿梭在?巷弄,孩童们在?街角追逐嬉闹,老人们坐在?墙根下晒着太阳闲聊,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百姓们虽偶有听闻“内陆不太平”的传言,却因官府管控得?宜,未收到任何确切的动乱消息,加之赢州向?来安稳,便也未曾放在?心上。唯有守城的兵士,比往日多?了数倍,对进出城门?之人盘查得?愈发严格,每一辆商队的马车,每一个外来的百姓,都要仔细核验身份,询问去向?,才放行入城。
王府书房内,雁萧关将手中写好的密令郑重交给亲卫,看着对方领命快步离去,才转身对明几许沉声道,“如今局势未明,但若中江乱局扩散,或天都生变,赢州迟早会被波及。仅凭神武军现有的兵力与火器,怕是难以应对后续可?能出现的乱局。”
他指尖敲了敲案上的火器坊图纸,语气愈发坚定,“火器坊即日起需日夜不休,全力锻造火炮与火铳,不得?有片刻停歇。但凡是锻造所需的铁矿、木炭等?物资,让府库即刻协调,优先供应火器坊,哪怕压缩其他用度,也必须保障生产不中断。”
明几许闻言点?头应下,走到舆图旁沉思片刻,随即补充道,“你考虑的是军需,我倒有一层顾虑,赢州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不好让他们因战事传闻陷入恐慌。”
“所以表面?上必须维持生活如常,市集照开,商铺照营,粮价、物价也需严格管控,绝不能出现哄抬现象,让百姓安心。”他话?锋一转,眼底多?了几分审慎,“但私下里,玻璃、烟花、肥皂这些工坊,需即刻减缩民用产能,大幅减少对外供货。”
“尤其是烟花工坊,本就与火器制造息息相关,必须优先保障军需,玻璃可?用于制作望远镜,肥皂能维持军中卫生,这些都是潜在?的战略物资。”明几许走到案前,拿起纸笔写下物资调配清单,继续说?道,“后续若真要应对战事,粮草与火器的消耗定然是天文数字。我们必须提前规划用度,先把对内供应与军需储备抓牢,粮仓要加紧囤积粮食,药库要补充伤药,工坊要优先生产军需品,只有把这些根基打牢,才能在?乱局中站稳脚跟。”
雁萧关看着明几许条理清晰的部?署,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你考虑得?周全,既顾着前线军需,又护着百姓安稳。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明几许放下笔,抬头与他对视,眼底满是笃定,“我们本就该同?担此事,眼下只需按部?就班推进,剩下的,便等?绿秧的消息吧。”
两人商议既定,一道道指令如同?流水般从王府传出,迅速送达赢州各大小工坊。自这日起,赢州城内的本地商人与外来买家,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往日里随手可?买,货源充足的玻璃器皿、蜜皂等?赢州好货,不仅价格悄然上涨了两成,还时常挂出“今日售罄”的牌子。
这让那些千里迢迢赶来,指望靠着这些紧俏货回去赚一笔的商人如何甘心?几日后,十多?位来自他州的商人聚在?工坊门?外,想要找管事讨个说?法。
可?管事只是拱着手,满脸歉意地以“近来铁矿、皂角等?原料短缺,工坊产能减半”为由搪塞,末了还拿出册子,将几位商人定下的大额采购量,又缩减了近三成。
“这怎么回事?”一位穿着绸缎长?衫的商人语气急切,“前几日我初来赢州之时,管事还说?仓库里有大批存货,怎么短短几日,就说?原料不够、货源紧张了?莫不是你们故意囤货,想坐地起价?”
管事依旧赔着笑,嘴上重复着“原料短缺”的说?辞,却绝口不提其他,任凭商人们如何争执,都不肯松口增加供货。
另一边,几位常年?采购蜜皂、香皂的货商,在?皂坊外辗转了三日,最?终也只买到原定数量三成的货物,一个个面?色凝重,心头的疑虑压都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