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国家的首都,它无异是繁华而热闹的。
虽然前几年泡沫经济冲击了这座城市,但二十一世纪已经开始几载,因此,这期间,无数高楼大厦林立而起,琳琅满目的广告招牌随处可见。
街上,车鸣刺耳,行人来往。
伏黑惠凭着自己的小身板穿梭在人群中,最终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傍晚的天色渐暗,早些时候的日光已经落幕,染上了一层柔和而不热烈的暖色,人们喜欢称之为夕阳。
远处,霓虹灯开始隐约亮相。
迷蒙浪漫的光,像黑夜的小偷,从楼隙间掠过,又悄悄地流进余辉照不到的影子里。
期间,伏黑惠踩着小巷里阴暗的石道,嗅到了饭菜的飘香。
头顶上,逼仄高耸的天空横陈电线。
眼帘中,两边延伸至尽头的墙面发黑,水痕像黏稠的泪,在上边留下痕迹。
他看见裂缝的纹路像铺张开的蛛网,倚偎着墙角。
目光所及之处,生锈的铁皮有着粗糙的质感,而被雨水浸烂的广告随处可见。
有墨绿的树影像发霉的舌苔,被带着暖意的风吹得飒飒作响,似是寂寥地低语——
——这是他走了将近一年的路。
如同光影对立,他的家就位于东京那些照不到光的偏僻角落——
从大街上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拐进去,一路前行,穿过被破旧的居民楼房遮光的小道,再拐过七八个潮湿阴暗的拐角,才到他的家。
但伏黑惠早已不在意了。
某一刻,他抬脚跨过一处不平的水泥路。
早些时候下雨所积的雨水还盛在低浅的洼处,灰蒙蒙的水面隐约倒映出他的模样——短袖白衣,及膝短裤,一头发尾乱翘的发,和一张嘴角耷拉的脸。
恰逢一只黑猫跳上垃圾桶,哐当一声踢翻了重物。
就此,哪户人家挂在窗边的衣服尚在滴水,坠下来时,就骤然惊穿了空气中细碎的尘埃——
滴答——
伴随着这般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惠君。”
不是熟悉的人。
伏黑惠在一瞬间如此判断,却还是闻声转头,便见一个陌生的少女正站在他身后。
那是个黑发黑眼的人。
单单从面相来看,可以说长得很好看。
触及腰际的发,顺直,乌亮,其刘海和发尾都裁得平齐,连同眉眼都淡淡,以致于整个人的棱角柔和又简单,怎么看都是安静乖巧的那一挂。
对此,伏黑惠稍稍攥紧的拳头放松了些。
因为某些原因,他的警戒心向来强,所以突然被不熟悉的人搭话难免神经紧绷了些。
但他还是率先以平静的口吻问了对方:“你是谁?”
顿了下,伏黑惠瞳孔微动,他其实想问她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比起这个,他现在更在意的是对方为何从校门口就跟着他,一路追到这里来。
嗯,没错,跟着他。
从放学到现在。
他早就注意到了。
一开始以为她只是顺路罢了,但走进巷子里后她还跟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他不认为对方也住那里。
那附近最近并没有搬来任何人。
与此同时,他想,应该也没什么人会想住在那里。
以此为由,他又多问了一句,近乎冷淡:“一直跟着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想来见见你。”
打扮与这条小巷格格不入的少女,扬着柔软的笑容道:“我叫织田娑由,我认识你的父亲,一直都很想来见见你。”
“……”
比起「莫名其妙」这样的评价,伏黑惠觉得「逃跑」这个词或许更能概括他听到这话时的第一反应。
一说到他的父亲,特别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他就想要逃跑。
原因无他,仅仅因为那个抛家弃子的人渣在人间蒸发前好像还欠了别人不少钱,他一直很担心那些人会上门来找他父债子偿。
毕竟,别说还钱了,他和他姐姐津美纪两个小学生能不被饿死都不错了。
本以为已经接受了被抛弃的事实,但现在却又借由这个人的一句话回想起了那种愤怒。
对此,伏黑惠努力压下那种情绪,力求让自己恢复不在意的冷漠,同一时间,他对「织田」这个姓氏产生了些许动摇。
一年前,一个叫织田作之助的人找上门来,没说什么话就资助了当时穷得揭不开锅的他们,让他和津美纪的生活得以正常地维持下去。
但伏黑惠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他一直觉得那个人终有一天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