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让它发出这个讯号的,还是数不清的黑洞洞枪口,对准他所在的位置。
那是唯一一次,他险些失足。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夜啼一双干净的黑眸似能将泠妩的模样,深深镌刻。
他拿起一支月季手腕轻轻翻转,朝泠妩的方向微微一扬,“就以此作为信物。”
他话落,也没等泠妩的回答,便不带丝毫犹豫地从窗户上一跃而下,对八层楼高没有半分露怯。
泠妩侧眸看向窗外的初秋夜幕,那里星辰璀璨。
门被撞开之际,江渡只来得及看到窗户外有道黑影一闪而逝。
“夫人,您没事吧?”他快步上前,额头上布满细汗,白手套上也沾满了灰痕和血迹。
泠妩摇头,目光从窗户那移到江渡的手上。
“这么多年了难得看你受伤。”
泠妩起身将纱布和酒精拿出。
江渡脸上担忧还未掩去,见此便后退一步躬身:“夫人,太脏了,我自己来吧。”
“把手套摘下。”
“夫人……”
泠妩不言语,就那般盯着他瞧,在这番目光之下,江渡终是红着耳根子把白色手套摘下。
男人的手指很是漂亮,骨节匀称且修长,掌纹分明,只是细看之下手心还有一道疤痕。
而此刻,哪怕之前隔着手套,伤口上也依旧染了尘埃。
泠妩拿起纱布与酒精,仔仔细细地包扎住他手上的伤口。
动作流畅优雅,行云流水间一双素手宛若上好白玉,江渡看的喉结滚动,最后垂眸不敢再去看。
心中唾弃自己以浮游之身妄想他的神祇之时,却还是难以自控的心跳加速。
泠妩的速度很快,收手之时询问了声:“手心上的旧疤痕,是那一年被碎瓷片划的?”
“……恩。”江渡略显局促,他的手心好似被烈火灼烧一般。
那年夫人偏头痛严重踩着碎瓷片踏上床时,他的手曾因此而受伤。
只是后来他以此为戒并没有上药,故意留下疤痕,便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记性。
每每触及伤口之时,都让他无数次的后悔,为什么当初的自己不能多照顾一些夫人。
这样的话,夫人或许就不会受伤了。
思绪转瞬即逝,他又恢复到往日的那个江管家。
“夫人,刚刚我看到窗户上有黑影……”
泠妩颔首打断他的话,没有让他继续问下去。
江渡立刻缄默不言。
“把今天澜澜送来的那束橙色月季摆上,你就先回去吧。”
“……好的,夫人。”
他没有询问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知道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他这么多年能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的一个原因。
泠妩看着无边夜色,视线平静至极。
贺听澜总会给她送月季,有时是白色,有时是粉色,有时是橙色等等……
却唯独没有红色。
而每每她都会要求他,多送一束贺家后花园中,开得极为艳丽的红月季时。
贺听澜便不止一次地拒绝,却又每次都会按她说的多送来那一束,只是时常会叮嘱一句:
“只能放在窗边,不要取下它外面的包装袋,不要离它太近,更不能用手去碰它,我会来换上新的。”
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听过,后来贺听澜在给她送月季时,还会给她戴上一个香囊。
自那之后,红色月季上让人厌恶的情绪,也消失了。
江渡离开后,泠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感受着夜风徐徐吹进客厅的轻柔触觉。
十三年,斗转星移。
李蓁蓁的梦想在第五年时完成了,她的药膳馆开到了国外,除开起初泠妩的注资,之后都是她自己在管理。
而与之相关的中药也逐渐走向大众视野,被国家重点扶持,数不清的疑难杂症被迎刃而解。
泠妩的偏头痛也在李蓁蓁的药膳和按摩中,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再复发了。
江渡在她离开贺家时,只说了一句:“夫人在哪,江渡就在哪。”
之后便跟着一道离开,成了她多年的私人管家。
起初的那些年,段氏的爬坡路并不容易。
可迈过一个坎后,另一个坎就会容易许多,就这样一步步地登上顶峰,将贺氏压制的死死。
后来姜氏也越过了贺氏,位居第二,贺氏也就退居到了第三。
自那之后,直到如今,也依旧是这样。
贺城在公司和家庭中两边跑,但和两个孩子还是不亲。
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贺氏总裁,在经历十几年的心力憔悴后,哪怕日日保养也还是不可避免染了些苍倦。
虽比之同龄人要好上许多,可在作息良好,时常锻炼的姜至面前,要逊色许多。
两个小恶魔看起来一个亭亭玉立,一个丰神俊朗,可那身后的肮脏却被深埋,不被他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