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痛,一样前路未卜,背后是血海尸山,阿鼻地狱,他只能拼着最后一口气在风雪中仓皇逃离。
曾经,这些荆棘杂草划伤了幼时魏然的面颊,让他狼狈不堪,可如今他早已不是幼年,杂草被他踩在了脚下,隐痛再也无法阻拦他向前的步伐。
宋时窈察觉到魏然拉着自己手腕的掌心收紧,缓缓施力,他的侧脸冷峻,看不出情绪,一门心思地寻找出路。
她眸间一沉,握紧了拳心。
不知往哪个方向走了多久,魏然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两匹马,看样子他早就料到了现在的境况,早已提前备下。
魏然向后望了两眼,再看向宋时窈时眸光柔和下来:“还好,他们没追上来,我记得你马术不错,赶快离开吧。”
宋时窈颔首,接过魏然递来的缰绳,将马带到自己身边,翻身而上,居高临下地看向去牵另外一匹马的魏然,风声卷出一句话。
“你,根本不是魏然,对不对。”
这几乎不是一句询问,而是分外确信的推定。
等陆淮序一行顺着踪迹找到那处庙时,里面早已人去楼空,只剩孤零零的火焰不时跃动,噼啵作响。
“大人,从后门跑了,看样子刚离开不久,已经派人现在去追了。”
在火光半明半暗的映照下,陆淮序脸色阴沉得可怕,俯身查看庙堂中的尸体,摘下面巾,是典型的西夷人的样貌。
全部一刀毙命,精准狠厉,这手法细微处正巧与魏然的习惯吻合。
“大人,这是刚才从角落柴火堆里翻出来的!”
下属匆匆递上一个物什,他定睛一瞧,正是那支安乐从前赠予宋时窈的簪子,出事前她刚巧也戴的是这支。
陆淮序紧紧握在手中,心情却沉到了谷底。
庸城遍寻不得魏然的踪迹,古庙中尸横遍地出自他手,宋时窈又切实在这里停留过,带走她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安乐说的不错,魏然如今被贬清远候府岌岌可危,面对宋家和国公府,他总得有所顾忌,不敢对宋时窈轻易下手。
可问题偏偏就出在这——魏然,根本就不是清远候府的人,更无需顾忌!
他必须尽快找到宋时窈。
“继续找!”
第73章落雪
魏然上马的动作一僵,回身看向她:“你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我不是魏然还能是谁?”
“我从你刚来庸城开始便奇怪,清远侯府出事,身为魏家唯一一位有能力重振门楣的人,你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从未插手,只顾着隔岸观火,之前我以为是你与你大哥不和的缘故,但如今看来,却不是这样。”
魏然直觉有些事情瞒不住了,压在心底的往事随着记忆中的火显露而出。
他移开目光:“这些话留在日后再说,有西夷的探子在后追杀,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那些真的是西夷人吗?”
宋时窈冷静地问出这句质疑。
从两人在庙中察觉到动静开始,她就已经对魏然起了疑心,且不说这冬日寒夜里,不过匆匆一瞥如何能分辨对方是敌是友。
就算真是西夷人,现在他们仍在本国疆土之内,离庸城尚近,哪个探子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找人?
宋时窈猜到那些人估摸着是陆淮序的人,所以,她才在庙中藏了自己的簪子,一路上又在魏然专心探路时悄悄留下了让他们寻来的痕迹。
如此一来,不多时便能找到她。
经过相处,宋时窈也看得出来,魏然虽心思卑劣,但没有伤她的意图,只要能拖住时间,那一切就结束了。
魏然轻叹:“庸城早已经四面楚歌,我只是想把你带去安全的地方。”
他看向她的目光不似有假。
听闻此言,宋时窈先是心惊,难不成当真是因为自己,陆淮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可眼下她已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先想办法拖住时间离开这。
“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些真的是西夷人吗?”
见她没有在意庸城的情况,魏然稍稍有些惊讶,但依旧不慌不乱:“那便继续说说,我为何不是魏然?”
顾左右而言他,反倒像是默认的姿态。
宋时窈凝眉:“在京城和其他地方亵渎佛祖乃是大不敬,唯有庸城,敬佛上香时才会抚佛像金身以求好运。十二年前那场战祸之后,原本的庸城人几乎无一幸免,现在居于城中的全都是迁来的外地人,故而,这个习俗渐渐就被忘了。刚才你在庙中上香时我一直在旁边看着,可你,很熟悉地做了这个动作。”
魏然失笑:“你自幼长在京城,不也知道这件事么,我从别处得知,入乡随俗有何不妥?”
宋时窈并没有被驳倒:“别处?别处是何处?据我所知,魏家与庸城应当没有关联,也没什么族人亲戚居于此处,只有老侯爷曾经率军誓守临楼关,但老侯爷从不进庙宇之地,对庸城也不可能了解到这个地步。”
魏然沉默,枯枝被寒风吹得吱呀作响,天色越发暗下来,似乎酝酿着一场暴雪。
“你对庸城城破前的一切太过熟悉了,这不合理,也不应该。”宋时窈说到这里,顿了片刻,心情复杂,“而且,京城中一直想要置清远侯府于死地的人是郭松授意,可你与郭松往来甚密,哪怕在边境也是如此。”
这些事情自然不会是宋时窈平白知道的,魏然也想得到这一点:“看来陆淮序查了不少关于我的事,还有什么别的吗?”
他没有否认,更没有气急败坏,反而长舒一口气,坦诚地盯着宋时窈被冷风吹红的面容,有种说不上来的释然。
宋时窈也出奇平静:“最重要的是,老侯爷那位外室生下的孩子,在十年前便死于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