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逾白 第20节(2 / 2)

“奶奶心善,替我要钱她左右为难不好做,我当然不会去找她要。但是白字黑字写过借据,转账流水清清楚楚,我可以随便找个律师要回本金和利息,上了江青人民法庭,你们在我姑妈伯伯面前还能有脸吗?”江白早在南城领会了叶涓的厚脸皮,这下也是捏着他俩的七寸。

江诚明听到这话,肘了一下叶涓:“什么时候的事,卡里又不是没钱,你怎么不早点办好?”

叶涓瞪着江诚明欲言又止,最后碍于没多少的文化不知道江白话中真假,憋闷出一句:“年后银行上班了就给你转回去。”

“那我就不送了,两位好走!”

江白霎时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一侧脸颊的酒窝浅浅显现出来。

奶奶还给她留着过去的房间,前几天除了尘,特地给江白铺了新床单。

江青的冬天有点冷,但又不到下雪的程度,所以市民都不装暖气。她冬天最喜欢的就是穿着睡衣不出门,足够暖和,但是不用里一层外一层那么臃肿,然后靠着奶奶一起看电视。

陡然回到过去的状态,她很快就昏昏欲睡,亲戚们还在外面看电视,她回到自己房间伴着节目声睡了个午觉。

沉睡中,她做了个噩梦。

梦到天地旋转,她在爸妈大车后面的休息仓,里面一片昏暗,前面的驾驶座被挤压得不成形,完全看不到车舱外面的情况。江白立刻意识到了这是爸妈车祸现场,她哭着想要推开挤压的座椅,可惜分毫未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爸爸!”

“有人吗!救命——”

有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她意识到什么,伸手穿过正副驾驶的中间,试图去推前面的人。

江白确实碰到了软软的肢体,她疯狂摇着对方,想要喊醒父母。

又是一阵猛烈的碰击声,这次侧边车窗透出一丝光,江白从昏眩中清醒过来后看到坐椅的缝隙里垂下来一个脑袋,她掀开对方的头发,是熟悉又令她惊恐的面孔——祁聿。

他两眼紧闭,已经死了。

江白猛地睁开眼,强烈的心悸还没有缓过来,她抹了下脸,头上是冷汗,眼尾是未干的泪水。她回想梦中席卷而来的害怕和孤独感,久久没有回神。好像不知不觉里,祁聿真的变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亲人。

江白打开手机微信,才想起自己忘了给祁聿和徐彦报平安,她已经落地半天了。

她怀揣着一丝私心,给祁聿打了电话。

“喂?”

“哥哥……”

“到家了?”

“嗯,已经到家很久了,我下飞机忘记给你说了。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给老太太轮流守灵,初四后办葬礼,会有人来吊唁,大概还要耽搁很久,你可以在江青多呆一段时间。”

江白大着胆子问:“京津有没有什么守孝的习俗,就是不能子孙结婚之类的?”

“没有,现在又不是封建时代了。”祁聿对她的发问感到好笑。

“那你今年会和那个林姐姐结婚吗?”她的声音立刻失落下来。

祁聿抬眸看了一眼,当事人林芸就坐在他旁边,但平时江白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他隐秘地察觉到对方的不安:“你怎么了?”

“我今天下午梦到出了车祸,我以为车里是我爸妈,拼命救人,却发现是你,而且你已经没气了,把我吓醒了,我就想给你打电话。”

话筒里的声音听起来软乎乎的,确实像刚睡醒,祁聿敏锐地从江白委婉的话语里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牵绊。

“梦都是相反的,我现在很安全。但是,你为什么问我结不结婚?”

江白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你结婚了,会有妻子照顾你,你的外公肯定也会把她当亲孙女看待,我其实不明白自己的意义在哪里。你对我很重要,但是……”

我对你来说,好像并不存在重要的价值。

“小白,很多关系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牢靠,虽然有些人名义上与我有关系,但其实缘分和情感早已经浅薄地像一张纸,你不用和别人比较。你想要知道自己重不重要,为什么不直接问我?”祁聿的声音平和浅淡。

江白抠着乳胶枕头的孔洞,低声道:“好像……很矫情,问不出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我之前说过我不会有后代,指的是我以后不会结婚,这样明白了吗?”

“噢——”江白埋进被子里,莫名有一丝窃喜。

祁聿挂了电话,在旁边听着的林芸面色越来越差。

“阿聿,你早就这么决定了,却一点都不给我心理准备?”她紧紧捏着手心的订婚戒指。

半个小时前,林芸坐在他旁边问起结婚的事来。

“我们都订婚四年了,爷爷年年都盼着我们的喜事,你不考虑一下吗?”

祁聿目光淡淡,看着灵堂:“医生说过复健对我已经是极小概率的事情,这样你还不换个人选?”

林芸纤手覆上他手背:“你出事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在意,如果结婚了我还能照顾你,想要孩子试管也能成功,为什么你总是冷冰冰拒绝我?”

祁聿看了她两秒,对着她的深情有些想发笑。林芸对祁家人确实不忌口,他父亲已经年近55岁,她还是不介意,更遑论他只是双腿残疾,行事不便。不过他对这人倒是没什么情感,因此心里也没什么波动。

祁聿抽出手来,摘下中指的婚戒放在她手心:“长辈灵前不适合说这些。林芸,早日换个人选,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祁家也不是什么好归宿。”

她柔和的面孔上浮上了悲伤和不可置信,两条细细的眉毛往中间高蹙,而这时江白打了一通电话来。

林芸听着祁聿旁若无人地打完那通电话,才明白自己在祁聿心里竟然还没有一个收养来的小姑娘重要,心中不禁冷笑自己四年光阴真是喂了无情人。

“你不接受我,也不接受别人,你让爷爷知道了怎么想?”林芸看着手里的戒指,已经心灰意冷,她眼眶湿润,手不着痕迹地覆上小肚子,脑子里想不到别的退路。

祁聿看了眼林芸,她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明明当初订婚都只是长辈之命,这四年间两人甚至少有见面,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情深意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