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杨子轩就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打开手机手电筒,企鹅姿势摆到门口把灯关了,又躺回床上把手电筒关了。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黑得密不透风,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不多时,旁边床铺传来杨子轩越来越平缓的呼吸声。
而言叙的呼吸,却不由自主地变得越来越粗重。
他把头埋进被子里,身子缩成一团。
氧气似乎被黑暗侵袭殆尽,耳边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身体仿佛被冰凉黏腻的毒蛇绞紧,手上沾满了烫热的鲜血......
他仿佛从万里高空绵软的云朵上一跃而下,直接跌入地狱十八层那滚沸的油锅里。
像被一万只黑压压的蚂蚁噬咬,全身不由自主地抽搐、痉挛,黑暗张着血盆巨口将他吞噬。
“言叙,言叙!”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亮光,将所有骇人的黑暗驱逐,他仿佛看到穿着白衣的神明朝他招手。
“言叙,醒醒!”
言叙感觉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铅块,心脏跳得剧烈而纷杂,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耳边传来的,是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躁动不安得到安抚,神智渐渐回归。
言叙像是刚跑完5000米,头发被汗水浸湿,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
“没......没事。”
韩翊行半蹲在床侧,担忧地看着他。
房间里的顶灯已经被打开,满室光明,亮如白昼。
言叙恢复平稳,好像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他轻声说:“谢谢你了,韩大夫,我没事。”
韩翊行盯了他两秒,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强行压抑,最后只说出三个字:“应该的。”
应该的,他是医生,他是病人,照顾病人是医生的职责。
韩翊行起身离开病房,走到门口时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关灯。
言叙拿手机看了下时间,9点半,距离关灯睡觉才过去不过半个小时。
旁边的杨子轩睡得平稳安谧,沈暮侧身支着头,有些担忧地问:“小言,你没事吧?”
言叙小声说:“我没事,吵到你了吧。”
沈暮摇摇头:“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楼道里却不时传来脚步声与说话声。
言叙模模糊糊听到有个护士说:“韩大夫,你的手表找到了,在监控室的桌子上。”
然后是韩翊行的嗓音:“谢谢了。”
护士说:“韩大夫,我记得今天晚上不是你的夜班啊。”
韩翊行说:“我替张博的。”
护士说:“趁现在没什么事,去值班室睡一会儿吧,监控室那里只有个硬邦邦的椅子,坐久了难受。”
声音越来越远,言叙听不到韩翊行的声音了。
这些年,言叙睡眠质量一直很差,经常躺两个小时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还会突然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住院的第一天晚上,言叙做好了睁眼到天亮的准备。
却没想到,睁开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奇异的是,居然睡了一个完整的好觉,中途一次都没有醒,这是他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言叙看到杨子轩还在呼呼大睡,不时吧唧两下嘴,视线越过杨子轩,他看到沈暮醒着,无声地对他说了个“早”。
言叙也做出了个“早”的口型,朝沈暮挥挥手。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裹上自己的羽绒服,上完厕所出了病房门。
坐电梯来到一楼缴费大厅,他跟工作人员报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说要缴费。
工作人员查了查,说:“你这账户里目前余额还有一万多,暂时不用缴,等余额不够了会通知你的。”
言叙诧异,他原以为自己是急救进来的,自己昏迷没有办法缴费,目前应该是欠费状态,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余额。
“能查到是谁帮我缴的费吗?”言叙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说:“这个查不到。”
言叙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他去超市买了毛巾牙刷等日用品,想着做完手术可能会用得到,他又买了一包护理垫。
地下一层是食堂,言叙想着,昨天晚上吃了沈暮和杨子轩的饭,今天早上他来给他们买饭吧。
言叙拎着热乎乎的包子和小米粥回到病房时,从门缝里往里边看了一眼,被这阵仗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