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理解,但在远处作壁上观的真宿,却很是清楚,为何乘黄有?此威力。
乘黄,乃长生之祥瑞,传说?乘于其背上,乘者?寿岁可增加两千。而鬼乘黄,乃死亡之噩兆,为乘黄的反面,不可增寿,但可折寿,意味着毁灭。
其实方才?剑意下来的时候,真宿亦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他的直觉超凡脱俗,一直以来,他便是凭借直觉,从数不清的各种绝境中逃脱出来。是以在那种关头?,真宿还是祭出了乾坤袋中,被?他放置了许久的,始终未曾激活的极品鬼影。
趁着没有?认主的鬼乘黄无差别攻击起所有?人?,真宿终于得以接近鬼银的所在。
“醒醒!”真宿一拳击碎重石,挖出在底下被?压成?“银票”的鬼银,忙唤道?。
鬼银一动不动,看上去虚弱至极,真宿只得用补魔石试试,晶石刚递过去,“银票”就蜷动了一下,张开了一个口,真宿将晶石放进去。
“唔唔唔,好?多杂质,好?膈牙……”鬼银嚼吧嚼吧,终于清醒过来,一看真宿近在咫尺的脸,惊喜地跃起,倏地变回?银镯子,扣到真宿手腕上,“主人?你来了!”
“嗯。”真宿面上松了口气,勉强笑笑,但实际上压在心上的重石却始终搬不开,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鬼银见到真宿就同寻到了主心骨,当即滔滔不绝地向真宿倾诉,它当时是如何调查黑狱里的阴魂的,又是如何被?卷进了传送阵,最后不幸被?波及,魔气被?临珏尽数夺去,是以失去意识被?战争的瓦砾碎石压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我明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想?办法传送回?阴曹。”眼下没有?比阴曹更安全的地方了,修仙界哪哪儿都有?可能是魔头?的势力范围。
鬼银打量外头?的激烈战况,虽没一个认识的,但不妨他咂舌,“好可怕……我竟然活下来了,我真的是活下来了吗?”
忽然间,它想?起什么,遂问:“不对,阎王呢?”
真宿仍在琢磨退路,顺口答道?:“在我中三尸里。”鸩王的魔气被?削弱至此,他自?不可能放着鸩王直面剑意,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不顾鸩王挣扎,头?一回?以御主身份,强行将人?收回?了三尸之中。
而现下,真宿本想?将鬼母放出来,商讨脱离的路线,然鬼使神差地将鸩王先放了出来。
甫一放出,一只大手就直冲面门,死死掐住了真宿的脖颈。
真宿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不是真气运转不畅所致的,而是他无需亲眼看,便已知晓突袭自己是何人。
“哥……哥,你、怎么了……”真宿金眸涌上水雾,语气中尽是不愿相?信的震惊与担忧。
鸩王的双目下有?两道?赤红的血痕,弥漫着莫名的哀伤,但手上置人?于死地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甚至还在收紧。浑身的魔气焕然一新,竟是暴涨到了一个可怖的地步,比之天上那个临珏一直吸收不了的阴魂,气场更甚,以致于其墨发长至及地,每根发尾都缀着符文,延至足边的方圆地。
“阎王你在做什么!快放开主人?!!”鬼银一跃化作银水母,飞掠到鸩王的身后,本欲用触手刺鸩王,岂知他看到了鸩王背后的光景,一时急得语无伦次,“阎王身后中、中了什么!”
真宿闻言用神识一扫,只见绛紫中心有?一不甚起眼的箭矢状墨点,源源不断地向鸩王经脉释放浓黑的魔气。
真宿很快就明白过来,鸩王恐怕在被?自?己?收回?的前一瞬,被?人?放了暗箭,大大激发了他身上本就不稳的魔气。
但回?想?当时的站位,鸩王身后只有?段温扬,可段温扬当时还需全身心操控剑意,且是头?一回?放出剑意,对方应当是无法再备一手暗攻的。
若是段温扬还好?,若不是他,那便糟了。意味着有?真宿神识所不能探出来的存在,在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在背地里伺机而动。
真宿咬紧牙,传音让鬼银将那箭矢拔出。
然而鸩王似是察觉出他们的意图,背肌生出的庞大魔翼如刀般削向鬼银,鬼银刚够到箭矢的断处,就被?打落。
旋即一双纤纤巨手,稳稳托住了鬼银,转而极快地从鸩王背后拔出了那满是魔气的箭矢。
鬼银目光一移,便看到了楼澜柔雅提起的嘴角。
真宿紧紧盯着鸩王的变化,可惜箭矢上的魔气只是触媒,早已将鸩王彻底转为魔,不再是简单的入魔态。
没有?魔功引入门,这样突破入魔界限,只会让人?紫府坏掉,沦为魔人?,而非魔修。而魔人?没有?自?主意识,只会发疯,只会破坏。
且彻底成?魔,是不可逆的!意味着,鸩王此生只可能在混沌中孤独徘徊,不是所过之处涂炭生灵,便是被?所有?人?追杀屠戮。
这便是走火入魔最糟糕的一点,一生的修炼,化为泡影,人?,亦沦为魔,非人?,是物。
“好?生歹毒!!”这一手,属实是击中了真宿的软肋,将鸩王为人?的尊严、将他的尊严,都狠狠碾碎于地上。